听到身后那道声音,李大开的心中,泛起了巨大的风浪。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眼下的他,正处在幻境当中。
因为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为何对方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还知道身上一个巨大的秘密。
一些强悍的幻术,是能读心的。并通过他脑海中才有的记忆,来布置出幻境。
一想到这儿,李大开就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幻灵根。
这东西是他唯一能确认,自己是否被困在幻境中的仰仗。
可一番观察下,李大开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沉吟片刻后,他就摇了摇头:“不是太想。”
“不,你想。”那年轻的声音,说出了李大开的心声,“你只是觉得,靠近我会很危险,所以你胆怯了。”
“前辈说的对,晚辈向来胆小如鼠,后会有期了。”
说完李大开就继续迈开了脚步。
“你可知道,为何你能来到这儿吗。”又听那道声音问道。
“为何。”
说话时李大开头也不回。
“是因为我的引导和开路,若非如此,这一路上你不但会碰到太多绕不开的凶险。而且这线兽的体内通道,也能将你永久困于此地。”
“嗯?”
这一次,李大开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
对方所说的太多凶险,应该是指中了幻毒的那些人。
但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线兽”两个字。
“线兽?那是什么?”说着他回过头来。
“你来,我一一告诉你。”
年轻的声音道。
看来的对方是铁了心,要让他踏入通道。
越是如此,李大开越是警惕。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只听那道声音继续开口:“在你眼前的通道,就是这么多年来,你们想要找到的迷宫出口。这些年间,能走到此地的人,只有七个。其中六人进来了,还有一人折返而回。而靠近我的六个人,无一例外全都守不住本心,不过你可以试试,我对你有信心。”
李大开脸色抽动,对方还真是够坦诚的,明摆着告诉他,靠近对方极度危险。
只是踏入其中的人,似乎都没有好结果,他更不可能去了。
于是就听李大开道:“晚辈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所以还是不了。”
“你即使不相信自己,也应该相信你体内的那条幻灵根。”
闻言,李大开神色越发严肃,对方就连他体内的幻灵根都看出来了。
就在他迟疑时,又听对方道:“其实我可以用强烈一点的手段,强行让你进来。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给你看一点东西,好让你相信我,从而自己进来。”
看得出来,对方这是先礼后兵呢。
“看一点东西?”李大开疑惑:“什么东西?”
“让我想想……”
说完后,那道年轻的声音就陷入了沉思。
李大开没有着急,而是安静等待着。
过程中,他的双眼没有再继续跳动。
好片刻后,就听对方道:“不如这样吧,给你看一些人,好让你知道,我的本事不仅仅是布置一些幻境,而是你想想不到的强大。如此一来,你会心甘情愿的进来。”
李大开目光微沉,此地的幻境竟然跟对方有关。
难怪之前他就觉得,幻境和迷宫是分开的,各论各。
看来他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确的。
随即他就回过神,并问道:“看谁?”
“你认识的人,你想看谁都可以。活着的,死了的,都行。”
对方的话,让李大开诧异了。
不过他的脑海中,还是浮现了不少人影。
活着的死了的都行,那就挑最熟悉的吧,二牛。
二牛是他最终衷心的手下,二牛的死也让他有些难以释怀。
尤其是临死前的那声“老爷快跑”,李大开历历在目。
“那就二牛吧。”只听李大开道。
“可以。”
年轻的声音同意了。
与此同时,只见李大开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处小小的渔村。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随着鸡鸣狗吠,一户户人家就传来推开门的声音。
大批衣着简陋的渔民,拿着渔网和渔具出门了。
其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容貌普通,皮肤黝黑,看起来毫不起眼。
虽然稚嫩,李大开还是认出来了,是二牛。
“啪!”
就在这时,一根绳子抽在了他的背上,同时还传来了一道中年男子的怒骂:“小杂种给老子快点,磨磨蹭蹭耽误时间,晌午饭你就别吃了!”
在那一抽之下,二牛疼得龇牙咧嘴。
仔细的话,还能看到他的背上,全都是老的、新的伤疤。
而这些伤疤,都是他身后这位叔叔给打的。
父母过世后,他从五岁开始就在叔叔家里。
也是从五岁开始,就有做不完的活儿,每日除了少许的睡觉时间,全都在干活儿。
期间微有不顺那位叔叔的心意,就会遭到毒打。
至于那位胖婶婶,和小他五岁的表弟,同样歹毒刁钻。杂种、短命玩意儿之类的词汇,时常挂在嘴边。
就连平日里给他的吃食,也都是剩下的鱼骨、馊饭。
其实二牛已经十六岁了,可是因为长期吃不饱,所以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
今日要出门打鱼,身后的叔叔昨夜喝了酒,眼下醉意尚未完全消散,不出意外的话,二牛今天还会挨打。
这种时候他往往都不吱声,因为出声会被打得更惨。
曾经有一次他疼痛出声,被叔叔用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他在茅棚里躺了三天,硬是扛了过来。
而毒打比二牛想象中来得快,身后的叔叔来了有起床气,看着木讷的二牛气不打一处来。
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二牛的脸上。
对于牛高马大的叔叔而言,二牛的身躯直接就被抽到了墙角。
叔叔还不解气,对着他一阵拳脚,最后才骂骂咧咧的让他跟上。
二牛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依然没有出声,而是扛着渔网就朝着门外行去。
在岸边中将自家的渔船给拖出来后,就和叔叔两人划着船出海了。
待得所有人分散开,叔叔坐在船头上啃着干粮,一口水都没有喝的二牛,则在后面奋力的划着船。八壹中文網
不多时,来到合适的区域后,就开始撒网捕捞,开始了一天劳动。
“咦!有大货!”
就在这时,叔叔收网时,感觉到了不一般的沉重,这让他惊喜无比,就连醉意都消散了几分。
不过这一次的渔获,显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一股拉拽之力传来,叔叔当即从船上掉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奶奶的!”
叔叔兴奋的骂了一句,拽紧绳子的同时,朝着船上的二牛伸出一只手,让二牛用船桨拉他一把。
见状,二牛立刻取来船桨。
“砰……”
下一刻,被水浸透有些沉重的船桨,砸在了叔叔的脑袋上。
这一砸瞬间就将叔叔开了瓢。
叔叔瞪大眼睛看着二牛,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流,没入了水中。
他手里的渔网,也下意识松开了。
“砰……砰……砰……”
二牛一次次轮着船桨,敲在叔叔的脑袋上。
没几下子,叔叔就沉入了水中。
二牛累得瘫坐下来,拿起叔叔还没吃完的干粮就开始啃。
他在船上坐了一上午,直到晌午时分,就划着船回去了。
到了自家门口,他在腰间藏了一把杀鱼刀,踏入了屋内。
半刻钟不到,一身血的他就匆匆跑了出来,划着船从此离开了渔村。
至此画面一转,到了一条官道上,近百个土匪围住了好几辆马车。
马车上的人惊慌失措,脸上满是惶恐。
寥寥十几个骑在马背上的镖师,和数量不成正比的土匪比起来,显得势单力薄。
“女眷先给老子站在一边。”
只听一个扛着斧头的刀疤脸瘦子,此刻看着被围困的众人开口。
男的得杀干净,女的要留下,这是他们的历来作风。
闻言,众人当即变了脸色。
“杀!”
突然间,只听马车队伍中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开口之人是一个四旬壮汉。
碰到这种情况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出重围。
诸多镖师中,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皮肤黝黑,身材矫健。
是二牛。
比起当年,他整个人脱胎换骨。不但个子长了,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
接下来,数量稀少的镖师,就和一群土匪厮杀在了一起。
趁乱之下,马车也四散而逃。
没过多久,大战结束了。
所有马车被强拉了回来,绝大部分镖师和随行的男人都躺在地上,变成了尸体。
只有少数几人,身负重伤逃了出去。
至此,画面结束。
因为后来的事情,李大开已经知道。
被排挤到千流郡的他,顺路将重伤的二牛给救下了,并收为了马仔。
二牛跟在他的身边,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
直至他的青楼被烧,二牛也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李大开眼中的惊诧显而易见,他总算知道,二牛为何对他忠心耿耿了。
幼年的凄苦,青年的刀口舔血,让他看惯了人性冷漠。
直到碰到李大开,才能真正的衣食无忧。
二牛是一个简单的人,简单得你对我好,我便忠心。
“哎……”
只听李大开一声叹息。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因为他突然想到,对方给他看的这些,也可能是幻境。
想了想后,又听他问道:“前辈,晚辈还能再看看吗?”
“可以。”对方同意了,“你想看谁。”
“童子谣。”李大开吐出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