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上气温骤降,他们一起坐在后花园的石桌周围,张工用大铜盆生好无味无烟的环保炭火,端过来放在石桌周围,还用木棍架起三脚架。铁丝在顶端一勾,固定好之后挂上一壶热牛奶烧着。
奶香味时而飘出来,过一会儿又往里填上茶包熬煮。
安靖和郁闻礼说的话多些,大部分都是一些家族跟外部的关联,涉及到最近家里大大小小的往来,安靖在商界,郁闻礼更多的是在研究领域以及公家的一些对接,他们兄弟姊妹之间似乎没有什么秘密,家人、亲人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
这一点不像是那些影视剧或者是十二中里那些富家子弟的父母辈勾心斗角的样子,眼前的家庭氛围是方渡燃难以想象的,他本来连对“家”的想象都不曾有过。
而郁家的人,似乎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聊起来方渡燃还能听到郁家有一个在检察院工作的妹妹,他知道自己是个客人,不是他们的家人。
此时此刻,坐在这里,他也有点恍惚,好像本该如此,又或者是这一切太过自然,自然到他来不及去陌生。
过几步路就是他母亲曾经亲手种下来的石榴树,他们说好了天晚了,明天就去把剩下的都摘下来。
安靖阿姨告诉他“那些石榴等了你很久”,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了身世,也许就是这颗树,才让他坐在这里没有怯意,听郁家人闲话家常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还有了一点私心,想坐在这里,待在他们安慰温柔的家庭氛围里。
大大小小的围坐在火炉前,深秋的晚风吹过来也成为暖流。
老宅远离市区,周围没有工业基地,方渡燃抬头一看便是头顶繁星。
“明天是个好天气。”他说。
“嗯,晴天。”郁月城接他的话。
方渡燃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正好对上直直看向他的郁月城,花园里的路灯和红红的炭火把他的月亮也照成暖色。
“看什么呢?”他嘴里咬着一片摘下来的树叶,吐字有点粘腻。
“怎么不说话。”郁月城问。
“没什么好说的。”方渡燃说。
话音落下,他意识到这个场合说这个,可能会让安靖阿姨和郁闻礼误会,不礼貌了。而他本意也只是因为太放松所以脱口而出了。
正想解释,安靖朝他看过来:“小燃今天来玩有开心吗?”
“嗯。”方渡燃点点头:“很开心。”
这是真的,虽然他没有哈哈大笑,但他极少极少,回忆里都搜不出来有今天这样的安宁时刻,还是家人这样的温暖。
他好像靠近了火堆旁,不会发光,也因为火焰的热度被暖热了。
就像是走在郁月城的身边,借到他一抹光一样。
这让他短暂地忘记了,前面这些人都知道他的身世,都只是因为他丢失掉的身份才对他充满纵容和善意。
安靖把桌上精致的慕斯和布丁推给他:“不用顾忌太多,不知道月城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规矩,说多是有些多,也都是些往来人情,那是对外面那些人的,自家人坐在一起不用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就吃点甜品。等会儿奶茶就煮好了,也一起来尝尝。”
方渡燃把推给他的全揽进自己面前,也没客气:“好。谢谢阿姨。”
已经猜到这就是为母亲而开的甜品店的新鲜出炉,方渡燃一口咬下去,香醇的奶味和咖啡结合在一起,他对咖啡没感觉也不怎么喝的人,尝到都觉得不错。
自己吃着不错,他也没忘记给郁月城,石桌上每一个小糕点的样式都不同,他把自己这边的都切下来一个角给郁月城递过去,想把口味都分享给他。
“嘴巴。”方渡燃收回银叉提醒他。
“嗯?”郁月城抹了一下,把那块黑白相间的奶油放大一倍。
方渡燃直接上手,侧过身把他嘴边的奶油细细擦过去,光线照亮的半边脸,方渡燃抬眼发现郁月城正微微睁大双眼看着他,乌黑的眼眸里落着他自己的倒影。
对一个评级为s的alpha心生怜爱实在是不应该,可是郁月城的样子,就总是让他忍不住想圈进怀里,紧了怕勒疼了他,松了又不够亲近似的。
这会儿方渡燃就没把持住,掌心一翻,拿指节在大白猫的脸上轻轻刮了一下:“又看什么,今天怎么老看我。”
“觉得有点不真实。”郁月城说。
安靖和郁闻礼正在说事,好像是刻意把他们同年龄的放在一起。方渡燃索性把凳子挨着郁月城靠近点,肩膀碰在肩膀上,两个人跟在教室似的说悄悄话。
“怎么不真实?”方渡燃问。
郁月城想了一下,也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说:“你出现在这里,真的在这里,不真实。”
“我可不就是真的吗。”方渡燃笑,把自己手臂递过去:“要不你捏我一下试试。”
“会疼。”郁月城说:“你捏我吧。”
方渡燃之间按在他手心上,迟迟不动。
郁月城抬眼看他,递出去一个询问的神色。
方渡燃几次打了个头,又重新开始写,郁月城默契地没有去看,但是他感觉到了,方渡燃正在他手心里写的是:
我、想、吻、你
家人在身边没有增加什么难言的禁忌感,郁月城涌上心头是一阵轻微发热的诧异。
他们是围坐在家人中间,郁月城仿佛有点时空重叠的错觉。
就在这里,也是这个后院里侧的小花园。
······
“小月亮,你长得真好看。”小方渡燃弯下腰在院子里凑他旁边。
郁月城手里正在修剪花枝,是一盆他要做实验用的,每天他都来记录生长情况,方渡燃就跟着他凑热闹。
他观察植物,小方渡燃圆溜溜的眼睛就盯着他看。
郁月城:“······嗯。”
“你以后分化成omega吧。”方渡燃说。
郁月城转过头看他:“为什么。”
方渡燃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以后就变成alpha,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英雄救美,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郁月城思考两秒:“什么书。”
“我妈妈的小人书,里面全是剑啊刀啊什么的,很旧的书了。”方渡燃说:“我爸不喜欢她看那些,放在书柜里,我去看,不过有些字我都不认识,没有拼音······”
郁月城:“下次把书名抄下来,我教你。”
方渡燃的脸蛋一下开出来灿烂的笑容:“好啊。”
“那你还做不做我的omega了?”他又问。
“我可能不会分化成omega的。”郁月城说,科学上讲,他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会成为omega。
方渡燃“嗯······”了半天,小脑袋认真思考过后,才下定决心:“alpha和beta也行,那你也躲在我后面,我不要别人欺负你。”
郁月城笑起来:“谁会欺负我?”
方渡燃小手一指已经搬着花盆出去的园丁:“就是他!这么大一盆花,他还不帮你搬,要是我不在,你就要自己搬了,很重,我不喜欢。”
郁月城本来想说,他自己也可以轻易搬过来,没事。
大概是每天都要把这盆花搬来搬去,越长越高,都比自己的身高还要高了,让方渡燃觉得他很辛苦,所以郁月城也没打破方渡燃的“仗义执言”。
“我也觉得张爷爷给花园浇水很好,但是他就单独把你这一大盆撂下,我不喜欢。”方渡燃又说。
“那你帮我。”郁月城说。
“当然啊,你是我的小月亮,我肯定帮你。”方渡燃说:“我都听我妈妈说了,以后我还要娶你的!”
郁月城刚把剪刀放下,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记录实验,这句话猝不及防打中他。
他从小就懂事,这话方渡燃说起来干干脆脆的,他是知道那可是要一辈子都在一块的。
“嗯,说过。”他应。
“你也知道啊!”方渡燃高兴起来。
“知道。你愿意就好。”郁月城说。
方渡燃站在他旁边,他们从小就在一块,他当然愿意,但是现在他支支吾吾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
郁月城写完笔记,他才板正自己的小脸,一本正经又有些羞涩地说:“那,你真好看,我能不能亲你一口啊?”
郁月城:“啊?”
“就是很好看,脸白白的。”他伸手一指,发现正是大白天,没有月亮,瘪瘪嘴道:“比晚上的月亮还好看,我喜欢看你。想亲一口,就一口······”
郁月城唇角弯起来,他生活里绝大部分活力的气息都是方渡燃带给他的,面前的小男孩什么心思都可以摆在脸上。
“好。”他说。
方渡燃又惊又喜:“真的!那我亲啦。”
郁月城站着不动,方渡燃跟他差不多高,脑袋凑过来“吧唧”一下,在他脸颊上亲了很响很响一大口。
然后还满意地闭上嘴,把这个清脆的吻吞进肚子里,一边摸摸自己的肚皮,一手指着郁月城的脸说:“吃掉了,你这里也有我的印章了,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发现迟迟没有反应,方渡燃又在他手心里戳了两下,郁月城回神看过去。
小时候说过要娶他,亲他脸蛋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一个高大的少年,他见过那副身体,开始具备成年男人的体格,身上有不灭的少年气息。
时光倒错,又回到现实。
方渡燃冲他松松地抬起嘴角,带出一丝懒散的笑意,接着写道:
我、想、吻、你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