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郁月城给方渡燃补完课,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微信问他-进度快吗?
方渡燃还在琢磨他留下来的练习题,以前的练习册都是空的,郁月城没让他每节课都做,可留下来的不是很简单的基础题,就是从书上总结出来自己出给他的题。
历史还好,地理他的脑子还是没能完全转起来,一道题要翻到最开始的基础知识来推演,他还想再去郁月城的宿舍问问,手机屏幕又熄灭,他才拿起来回。
-不快。地理题做起来很慢。
郁月城-翻书。
方渡燃-翻了。
时间也差不多要到熄灯,他有一个习惯很好,就是不会做的题就不会做,不去看答案,只会让郁月城来讲明白。
主要还是感觉自己现在的水平看答案也等于白看。
郁月城明白这暗示,可今晚他还想做点别的-要熄灯了,今天都是知识点,明天把解题思路告诉你就会做了。
方渡燃随手一翻这本高一堪称崭新的教科书,里面隔几页就有些涂涂画画,正经笔记是一个字没有,真不知道郁月城拿这个给他讲题的时候会不会被惊掉下巴。
-好的,郁老师,你也早点睡。
郁月城把这个称呼看了两遍,在表情框里面打出来半月形状的晚安符号-晚安。
方渡燃给他的备注还停留在“一对一帮扶对象”,那本养蝴蝶的相册放在他桌子上立着,第一页也有这个符号。
他复制下来,变成郁月城的备注。
上面还有一个跟月亮一样大的星星,他打出来表情符号作为自己的,发过去-好梦。
很意外的,他真是不觉得嫉妒这个跟郁月城星星月亮挨在一块的朋友,就是生气罢了,还有捡回来大白猫的高兴。
七年,听起来就很漫长,不管郁月城想不想他,这个星星符号现在是他贴上去的了,他来给大白猫梳毛。
·
郁月城跟方渡燃互道晚安之后,确认他不会在进自己宿舍,才在电脑上把u盘里的密码全部解开,一个个文件包全拆开来看。
除了信息素的抑制剂,上面还有最先进的气味阻隔剂表格,最好的阻隔剂足够遮盖掉自身的信息素味道,持久力也很好能维持整整一个周的易感期或发热期,这些东西方渡燃易感期的时候也许用过,但那天晚上都没用过。
那晚的信息素收放自如,控制力等级已经比较高了。
反而是另外几个文件包里有关腺体和信息素匹配的研究项目让他多浏览几遍,资料显示曾经也有重伤的人因为腺体被火灾烧毁,所以生理机能直线下降,瘫痪在床,被国外一家医院收治。
起初选择的人类信息素匹配注射有了一定进展,然后突发强烈的排异反应,被一家小型的国内研究所公开接手,采取人工合成信息素来匹配,开始还有资料流出来,之后的进展就戛然而止,在后面的几个病例都是不了了之。
郁月城猜测大概是没有结果的,他发现林镜遥也同样在这几则病例下面注明了后期的资料来源媒体,不具备参考价值。
他一点点回溯重逢方渡燃之后的点点滴滴,alpha的更衣室、异常的信息素、蔷薇花香、体温升高……
忽然想起来,方渡燃的腹部有红色的痕迹,是很容易让人遐想的部位。
他生活在学校里,郁月城之前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没有关系亲密的伙伴或者“朋友”,以方渡燃的年纪来看,有个男朋友女朋友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边如果有的话,也不会对自己发出每天都要在一起补课的邀请了。
是不是他判断错了,这个红痕是别的东西?
过敏?不像。
郁月城闭上眼想起来第一次看见是在方渡燃过马路给他买棒棒糖,一阵风刮起他的衣摆,那会儿是有些淡的水红色。
后来在alpha的更衣室里……
方渡燃赤.裸上身的身形浮现脑海,这是他有意不去想的画面,他从中察觉到方渡燃身上少年气息和男人矫健的身体杂糅在一起的性感。
多想一下都是不应该,要对方同意才可以。不可以瞎想。
让自己用理性判断的眼光去看,视线从方渡燃喉结的线条滑向下,越过起伏柔韧的胸肌,肋骨下方,再往下,腹肌浅浅的沟壑一侧,肌肤上的红痕比他之前看到的要深。
周身还伴随着芬芳的蔷薇花香。
那个痕迹好像不是块状,中间有点状的印记,还有竖直的刀口或刮伤?
还想再仔细深究,回忆里的方渡燃就开口打断他的想法。
能联想到刀口刮伤就已经不同寻常,那天的痕迹是深红色,细节都被模糊成一团。
他想再找个机会看看方渡燃的身上还有没有这种痕迹。
方渡燃除了有些让人费解的疑点以外,跟正常的学生没有区别,还是体能最好的那个,郁月城都不知道自己这种没有确切证据的怀疑究竟从何而来。
第六感有时候很没道理。换成别的人,大概都不会注意到。
林镜遥不是这方面的研究人员,但他大伯是,窥伺别人的隐私是来路不正,所以他迟迟没有请教大伯。
如果能找个确切的机会或者证据,如果事关方渡燃的身体健康,或者这几年的生活里遇到什么难处,他肯定会想办法,首先需要的是方渡燃要足够信任他,跟他说实话。
不然就像今天,自己挑明问,他完全可以否认。要允许一个陌生人变成不可替代的特殊存在,走进自己的生活,陪伴自己左右,听起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他的耐心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被磨得越来越细致。
·
今天的早自习格外安静,没人读课文,也没人说话。
陈老在教室外来回晃了两圈,氛围比上课的时候还严肃,权当做思想进步,总比扯起嗓子鬼哭狼嚎要好得多,放心地回办公室里。
方渡燃刚在出操的时候,因为班里有个跟五班起口角的,导致高二七班整个班的跑操步子在训练场中轴线上角度偏离几度。班里的和五班的都罚了下午加训,跟着体育班去大型操场拉五圈轮胎,自己作为班长则就留下来在场上加跑了五公里。
要不是时间不够,教官给他加五十公里方渡燃都不奇怪。
再加上跑之前挨训去教官那签字,签完班里的签高二年级的,给班级写保证书,写完还要给自己本人写不称职的检讨书,一直到早自习的课间他才回来。
干这些的时候,背后跟着好几个教官,你不动有人帮你动。十二中在这方面真没话说,方渡燃就跟回到高一一样,挨个尝了一遍。
“孙子行为。”他运动服也没换,外套捏手里,只穿短袖从后门进来,回来就往椅子上一靠。
视线习惯性往前排看,郁月城不在,课桌上让许烈阳带去的早餐都吃掉了,还剩下一罐没喝完的牛奶。很好。
“俯卧撑了?”赵霖看他额头上冒出细汗。
“五公里。”方渡燃眼皮一抬:“针对咱们班,回头我去五班转一圈。”
“我感觉他还针对你。”赵霖说:“换成别人,这么短的时间五公里,人就没了,就看你身体素质强,所以罚起来也没边。”
“谁让他抓着把柄了。”方渡燃本身也不冷,这会儿直接把外套塞进课桌里,空出手休息会儿。
“燃哥,打吗?”许烈阳凑课桌前问。
“问问再说,五班那小子我还没看清是谁就跑了,是个生脸。说不定咱们不占理呢。”
方渡燃往后看了一眼:“我们班那个也没回来?”
许烈阳四处张望,够着身子把教室窗户和门外面都看过:“你们一块儿留下来的,姓林的没跟你一起?”
方渡燃跟他对视一眼:“没,我是班长,单独处理,领罚去了。”
许烈阳比较乐意看到这种场面:“那他今天上午都回不来了,多罚点。都好几次了,咱们班就他跟教官对着干,上回咱们全班都跟着陪跑了两圈,不想上学别来啊。”
赵霖补了一刀:“说得跟你想上学似的。”
“那我肯定想,上学多好。”许烈阳说得有模有样的。
赵霖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许烈阳背过教室里的摄像头,翻出来手机打算问问林晟的惨状。
十二中的alpha群闹翻了天,上课的时候带手机的人不多,能这么热闹不容易,他翻回去消息居然看到一个封面打了马赛克的视频。
“好家伙,霖,你快看群,好东西!”
许烈阳先缓存下来,得了便宜还道:“大白天在群里发这个,不怕炸群啊。”
赵霖把手表调了几下,点进群里,还没找到视频,许烈阳在他身边倒吸口气,一把捂住他的表盘,还附带一声“卧槽”。
赵霖冲他翻个白眼:“你别用这种看片的语气冲我感慨。”
“不是冲你,是……!”许烈阳憋住一口气,率先去看方渡燃的表情。
方渡燃懒洋洋地瞥过来:“我是不会在教室里看片的。”
“不是,卧槽,燃哥你别这么说。万万不可,别说了,千万别……”许烈阳明显语无伦次起来。
赵霖见他吓成这样,把他捂紧的手扒开,翻动表盘找到群里的视频,打码的封面在手表上看太小了,但不免很眼熟,看着跟十二中的alpha更衣室一样。
他是没去过omega的更衣室,不知道长什么样。
方渡燃也在他身边视线垂下扫了一眼。
这种东西在他们这个年纪也不稀罕,方渡燃一直没什么兴致。
点开之后,赵霖立刻愣住,许烈阳憋得一脸苦涩,按照时间看,这东西就是早自习的时候发出来的,难怪今天早自习那么安静。
忘了刚才是谁说的看片两个字,许烈阳想把头拿下来躲开这场腥风血雨。
“手机给我。”方渡燃朝他伸手。
赵霖的虽然小,也足够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了,许烈阳后退一步把手机给他。
方渡燃重新点开,在手机屏幕上看清楚。
这是那支96%浓度的omega抑制剂掉出来的视频。
封面打马赛克的地方是一个男生的腹部局部,很容易让人误会。
里面的内容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郁月城被偷拍的下半身,穿着工整笔挺的制服西裤,但是镜头明显只对着他的臀和胯聚焦,暗示性的凝视意味极强。运镜缓慢推向他的腰身和胸膛,就要透过他白衬衫的褶皱起伏去描绘出底下的肌肤轮廓……每一个画面都被放大,染上暧昧的色彩。
大家都不是不分ao男女的小孩子,是正处在青春期血气旺盛的少年,一眼就能明白什么意思,再往后视频里他白皙流畅的颈线、腰臀的弧度、精致的腕骨、修长的指节,连手指尖都被镜头摇晃抚摸,每一帧都扭曲到变态。
跟随这个拍摄的视角去看,目光像阴暗处的毒舌信子在舔舐郁月城的皮肤,想把他衣服撕开的欲望明目张胆。
最后给掉在地上那支omega抑制剂一个模糊的特写,这是一个身体极度敏感,难得一见需要96%顶级浓度抑制剂才可以度过发热期的omega。
剪辑的手法收尾呼应,跟片头的alpha更衣室几个字形成鲜明对比。
视频大概还有音效,方渡燃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用什么心情看完这个,他在脑子里幻想的时候,对郁月城的想法都是独属于他自己的事情,回到现实里,他对大白猫只会想要圈进怀里护着。
轻轻顺他柔软的长毛,都怕碰脏,是要放在手心里爱护的。擦破块皮都要亲自上药才放心,是自己放在领地里的贵族大白猫。
最让人恶心的是,这个视频明显被刻意截过,里面没出现郁月城的脸,可是他知道,许烈阳知道,赵霖知道,他们班里的alpha都知道,流传出去的其他人也都知道,这是郁月城。
这应该上报老师,老师也无法认定这就是郁月城,就算是,来让郁月城和班里的alpha共同指正,这就是身为omega的郁月城吗?
然后呢?发视频的人都抓不出来,谁来道歉,把群解散?
还是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就凭这个东西,背后的人在他面前磕头,方渡燃也没觉得自己能平复内心。
这跟上次在群里匿名发那些乱七八糟污言秽语的人,八成就是同一个,或者同一批。八壹中文網
“他这样发的意思可能是,”许烈阳有经验,也能看出来这是刻意为之,小声接着说,“他有带脸的,找他给钱可以拿。”
赵霖说:“不会差这点钱,这就是反社会人格。”
“那有钱人还有偷窃癖的,这就是变态,意淫片里的,哪有意淫身边的刺激,这人就是好这口的。”许烈阳是客观分析,说完方渡燃抬头,他当即给自己一嘴巴。
“话糙理不糙,这人真的不正常!”他道。
“我去陈老那请个假,等会儿郁月城回来就说我出操受罚写检讨去了。”方渡燃面无表情道。
“唉!燃哥。”许烈阳喊他。
方渡燃侧目看他。
许烈阳声音变得更小:“我手机。”
“我跟你去。”赵霖跟着站起来。
方渡燃把手机往后一扔:“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
这是个小号,群里的备注也没改,方渡燃以前研究过几个小软件用来查询地址,本来是想用在方正海的身上,但方正海的手机和电脑都是等级极高严格加密的,这小玩意解不开,就留着自己玩了,试过几次,能用。
他需要足够的时间,不想被学校的制度牵扯上,不打招呼陈老肯定会来宿舍叫他去上课,还要做工作,他现在没什么心思应付。
先去陈老的办公室,还没开口就先被关怀一顿,早上出操的惩罚。
“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我也收到处罚了,这事儿……”
方渡燃打断他:“我是来请假的。陈老,我嗓子疼,要回宿舍休息半天。”
“是不是跑步吹着了?”陈老打算给他倒杯热水。
方渡燃摇摇头,脸上的阴沉一点没打算收起来:“不用了,我回去睡一觉。”
陈老想带他去医务室,通过这一年多以来的观察,大约猜出来他心里可能有点疙瘩,自己班里的学生相互牵连让班长来背锅,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大方把方渡燃放走。
方渡燃还能跟陈老按部就班的请假,回宿舍的路上也够冷静的,也记得交代好郁月城,可惜视频里那些片段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
这一份压抑随着分秒的时间加深,有人用这么恶心的手段动了他的人,他雪白干净的大白猫,他抑制不住危险的念头。
但他不慌不乱,他要亲手把这个人揪出来。
拿手机接上电脑,他打开隐藏的几个屏测算,很容易找到这个小号的地址就在他们学校,他手指停在界面只稍微犹豫几秒:要不要试试把密码破了?
他以前尝试破实验室里器械的密码,都失败了,级别太高,要破这样的密码,应该可以。
方渡燃不愿去深究拍这玩意的人是个什么意图,他只知道他放在手心里的大白猫被别人手段下作恶意中伤,希望郁月城不要看到这个。
这玩意他不管,只会继续发散,视频的最后两秒不是更衣室,是晃过去的楼道,看似是剪辑多点了一段进去,可他能认出来,楼道远处的背影是郁月城。
郁月城前面还有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方渡燃这段时间几次跟郁月城同行的时候,感觉到的监视和被偷看的感觉浮出来,这跟视频里那种以为强烈的凝视目光能对上。
对方肯定不止这一段,这段时间以来的异样感觉,很可能都是来自他的监视。
这人是学校里,那段视频是他从谁手里买来的,还是本人拍的?
他沉下眼把地址信息和这个账号的发布时间输进去,在周围的信号网络里开始搜索,尝试解码。
登上后,他猜到小号里面大概什么也没有,直奔关联账号进去,把大号的账号复制一遍,很快退出来,抹掉登陆信息。
刚才看到的资料卡的界面很眼熟,他半信半疑地在自己的班级群里输进去号码,尝试搜索,没想到直接搜出来。
——是林晟。
今天早上出操跟五班起口角,连累他作为班长跟着受罚的。
再往前,他想到那个高一年级找过他的余叶,这个人是余叶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