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爸所言,郁月城从记事起就是父母亲朋好友的孩子们中间最突出的一个,作为同辈们的典范存在,从小到大没有干过一件出格的事情。
考试成绩一直在前面。
品行一直受人夸赞。
仪态举止没人挑毛病。
其他孩子们学骑马、学击剑、玩滑雪、冲浪、赛车,他也都能上手玩玩,悟性好,不至于拿不出手,时常还能让人眼前一亮。但不像有些人疯狂执着,沉迷极限运动,让家里提心吊胆。
其他孩子们不太感兴趣,被普通人玩烂了的东西,下棋、钢琴,恰恰是他作为特长,最愿意去考级的东西。
他的存在一度被长辈们夸赞成不真实,毕竟就连父亲也只是能文不能武,而他真的在每一个要求和目标下长大,甚至家规他都没翻完过,但言行规范从来没逾矩过。
父母能想到的要求,他不用提醒就已经做好,父母忘了提的、没提到的,他总是能不知不觉地就锦上添花。
相反,郁月城也从来没有不快乐,这就是他原本的生活。
他从出生就处于的生活环境,最好的教育、条件、衣食住行、家庭的熏陶,加上一点聪明的头脑,不会有叛逆期,不用费劲就轻松达到。
他也不觉得被禁锢了,现在这样是他想要成为的样子,优秀的样子。
只有足够好,站得足够高,以后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更自由。
只有一件事情,郁月城刺破了自己的生活圈子。
就是在高一的暑假下了决定,也遭到了父亲从未有过的,唯一一次的呵斥。
——转学来青训国际十二中。
郁治书知道自己儿子抽风了一样突然要转学过去,差点把郁月城轰出去家门,当天晚上就被气得没睡着,总琢磨郁月城是不是迟到的叛逆期来了。
青训私立的高中学校十几所,面向的学生群体都大差不差,全国几个一二线城市都有分布,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这座城市里升学率最低的十二中,完全以纠正不良少年的目存在,靠着监管得力年年收上来一大批家里不差钱,却爱打架闹事的小混混。
教师的配备也比公立学校要好,虽然学生们不在乎,用不上,但家长们都放心。
要打架闹事,有学校监管。
想要学习,有老师负责。
说起来并不差,解决了很多家庭的烦恼,有些经济条件不够交不起学费的,也会为了孩子凑钱来上。
可这学校,怎么都跟郁月城这样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扯不上关系。
郁月城在他爸这讨不到好,就串通了他爸的亲大哥,跟着叔叔过来报名入学,加上母亲在后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站队默许,总算先斩后奏入了学,躺在了十二中的高二七班的宿舍里。
这过程按部就班,全在计划以内,在他看来,还没有他今天踏进教室发生的事故大,受到的震撼多。
郁治书只给了他一个月,他预计的时间却还有一年多。
本来到这里已经是突破了自己原本的生活状态,做了一件非常出格的事情,没想到遇到那个人,有接二连三让他没体验过的东西。
拽着一份童年的回忆,和上一辈已经消散的幼稚的约定去寻找答案,他也不知道对不对。
母亲跟她当年的至交还留了一丝情分,愿意让他来看看,他爸则是觉得他无事生非。
是好是坏,他现在还判断不出来。
但他在用心去听。
那里面有没有他想找到的答案。
那约定,绑的是两个人的一生。
他才刚明白过来什么是娃娃亲,是长大了要结婚,就像父母那样一直在一起的时候,就把对方在心里画了一个圈圈起来了。
别的孩子还只会过家家,他就在计算着人的平均年龄有多大,多少年,多少天,他们会生活在一起多久。
看他闯进自己种花的小院子,看他每天爬木栅栏过来一起挖坑填土,看他蹲在旁边等自己背书,无聊到撅起嘴,一遍遍学金鱼吐泡泡玩也不走······
每天跟他待在一起,夏天摘过院子里的葡萄藤,冬天滑雪,两个人太小都走不稳滚进雪里,他还能擦擦鼻子上的雪花发笑。
一起学交际舞,给他弹刚学会的小曲子,腿上撞出来淤血,看他傻乎乎地吹······
会去看他的样子,观察他的表情,动作,想着这以后是会给自己做老婆的。
双方父母这么郑重的约定,想也不该是潦草的,他们两家还交换过意义非凡的信物。
但消失的却很潦草,一夜之间、了无音讯、相距不远的院子里人去楼空。
郁月城转头看了一圈已经整理好的宿舍,方渡燃的裤子整齐地叠好放在底下桌子上,合上手机之前点开邮箱又翻了一遍。
里面简单的几张照片,都是学生证和毕业照、活动照上截取下来的样子,从稚气未脱的脸过渡到现在少年气十足,轮廓分明,偶尔夹杂一丝刚成型青年感。
那主角,也是方渡燃。
还是对他一丁点印象也没有的方渡燃。
这两天因为要瞒着家里,他在a市和榕城之间来回跑了好几趟,现在彻底放松下来,疲惫席卷。
安静的宿舍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很平稳,说明他没有冲动,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一件结果未知的事。
······但终于重逢的感觉也不算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