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案子他查不了。”司岂放慢速度,勒着缰绳,让马慢慢往前走。
纪婵与他并肩而行,“司大人待要如何?”
司岂略侧头,叫了老郑一声。
老郑策马上前,“大人请吩咐。”
司岂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老郑,“画像你找纪大人要,找几个眼生的兄弟看着清风苑、明月楼、如意馆。”
老郑一拱手,“小人领命。”
司岂又嘱咐道:“这三家都不是善茬,你等当以自身安全为重。”
“是,请大人放心!”老郑带人去了。
纪婵郑重地拱了拱手,赞道:“司大人是好官。”
司岂心里甜丝丝的,脸上却不动声色,“纪大人谬赞,职责所在罢了。”
纪婵道:“若需下官帮忙,大人请尽管开口。”
司岂笑道:“一定少麻烦不了你,走吧。”他说是这么说,却打定主意,不想让她参与进来。
几人回到大理寺,换上马车各自回家。
三月初二,纪婵在衙门里忙了一天,下衙时,跟司岂请了三天假。
她原本打算带胖墩儿纪祎走一趟襄县,踏青和上坟一并完成,但胖墩儿要去司家祭祖,就只好改了计划她先带胖墩儿纪祎踏青,之后胖墩儿去司家跟司岂住两天,她与纪祎走一趟襄县。
司岂二话不说就应了。
他答应是情理之中,让纪婵觉得意外的是,他竟然没主张跟着一起去。
不过细想想也就明白了。
司家一大家子人,他就是想去估计也去不了。
思及此,纪婵觉得当初自己决定和离还挺理智的。
三月初三,纪婵给林生和孙妈妈母子放了假,她和小马秦蓉带着两个孩子早早地出了门。
目的地是碧湖这是小马打听来的最好去处。
听说在京城最负盛名,山清水秀,风景优美。
到了目的地后,小马有些傻眼,“师父,这好像不是咱们小老百姓来的地方。”
放眼过去,碧湖南岸的临水平地上已经被各色帷幔占据了每一处帷幔的所在都是一个豪门。
纪婵道:“去北岸吧。”
北岸的坡陡些,没有南岸和缓,湖边也没有帷幔,人虽多,但玩起来也热闹。
“哟,这不是纪大人吗?”陈榕踩着脚蹬从路旁的马车上下来,恰好看到马车里的纪婵。
她抬手指向一处姜黄色的帷幔,“司家在那边,纪大人走反了呢。”
“娘,这人谁啊。”胖墩儿觉着来者不善,也想凑到车窗前。
纪婵不想让陈榕看见他,遂把他搂在身边,说道:“娘也不大认识。”
胖墩儿也不挣扎,大声道:“那就是娘亲讨厌的人咯,一定是个丑八怪。”
“娘不讨厌她,娘仇视她。”纪婵笑着跟陈榕摆了摆手,“仇人你好,仇人再见。”
小马驾着马车过去了。
“夫人犯不着生气,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陈榕身边的管事妈妈在车凳下面扶住了她。
陈榕不气,只是若有所思地“啧”了一声,“竟然跟以前完全不同了,而且还喜欢跟死人打交道,找个机会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夫人高明。”那管事妈妈赞了一声。
蔡辰宇也下了车,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陈榕虚扶了他一把,说道:“世子,司家压我陈家,我无法与之抗衡,只能忍。但她一个小小的六品也想爬到我头上来,我忍不了。”
蔡辰宇挑了挑眉,笑道:“随你,你开心就好,但若连累蔡家,别怪我不留情面。”
陈榕道:“不过是表姐妹打架,与蔡家又有什么干系,世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京城官多,扔一砖头砸俩;
三月初三的碧湖官更多,打个喷嚏就能震着仨。
马车往北不过走了十几丈,小马就碰到好几个在国子监听过课的学生。
纪婵这才意识到,她想的踏青是踏青,这些人则是以踏青为名,行交际之事。
她太天真了。
纪婵道:“算了,还是去南岸,也不非得玩水,咱们就放风筝、打牌、野炊吧。”
“好嘞。”小马虽觉着风光,也着实嫌烦,当即调转车头,又回到了南面。
湖岸被权贵占了,她们就去荒滩上呗。
那里是沙土地,砾石多,野草也多,不方便贵族们游玩,但对纪婵等人却是正正好好。
小马把大油布伞撑上,下面铺上一大张花布。
纪婵和秦蓉摆上零食,取出纸牌,三人开始玩斗地主纸牌是纪婵为这次踏青特地做出来的。
小马和秦蓉都不笨,教一教就上手,而且玩得都很上瘾。
纪祎和胖墩儿放风筝。
舅甥俩配合默契,一个牵线,一个放,很快就把两只风筝放上了天。
大家玩的都很投入,丝毫没注意到早就有人盯上了他们。
司岂此刻也在碧湖,就在司家的帷幔里,坐在小杌子上看书。
他的确很想陪着纪婵,一起带胖墩儿纪祎出来游玩,但二夫人李氏没给他机会。
司衡虽然劝过李氏,但效果不大。
李氏一心想让司岂见见工部侍郎的小女儿。
二夫人给司勤使了个眼色,“小勤陪你三哥出去走走。”
司勤正在和四嫂苏氏吃零嘴,下围棋,拒绝道:“母亲,让四哥去,四哥闲着呢。”
如果佳表姐不能做三嫂,其他人对司勤来说都一样,她不感兴趣。
司岑也不想去,他觉得自家侄子非常好,纪大人也很厉害,没必要逼着他三哥娶别人。
“乐天……”李氏眼巴巴地看着司岑。
司岑登时觉得头大,只好起了身,“三哥,我们……去走走?”
司岂无奈,又不得不从。
兄弟二人从帷幔里转了出来。
秦岑道:“三哥,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我觉得母亲这关很难过,即便真让纪大人进了门,她和母亲的关系也处不好。”
司岂淡淡一笑,“你说的是。”
“那你打算怎么办?”司岑问。
司岂道:“那就不娶。”
司岑不明白,“不娶,是什么意思。”
司岂道:“字面意思。”
“这……”司岑吓了一跳,前脚差点绊了后脚,“三哥你认真的吗?”
司岂道:“当然,我跟你不同,我做什么都很认真。”
司岑掏了掏耳朵,“三哥又这样说话,我也很认真的好不好。”
兄弟二人走到湖边。
司岑正要游说司岂往西边走一走,就见一名身着大红色缂丝褙子、身材丰满的漂亮女子带着几个婢女走了过来。
司岑道:“这女子好生漂亮,但很眼生,三哥认识吗?”
司岂回头看了看,说道:“不曾见过。”
那女子看见司岂的正脸,凤眼登时一亮,问道:“诶?这是谁家的郎君,长得不错嘛。”
“回郡主的话,此乃首辅家的三公子,皇上的师兄,大理寺少卿,小司大人。”
“哦……就是那个老光棍啊。”
“郡主小点声。”
“哈哈哈,怕什么,他长得不像很小气的样子。”
那女子说笑着,大步上前,大喇喇地对司岂说道:“这位公子,敢问司二夫人在吗?”
司岂已经回过头,只当她问的是司岑。
司岑无法,只好替他答道:“家母在,敢问……”
一名婢女上前介绍道:“我家主子乃是柔嘉郡主。”
柔嘉郡主是诚王嫡女。
她于五六年前外嫁,此番回来,已然成了寡妇。
司岂听说过此人,对方是皇室,又是郡主,他不好再装聋作哑,只好转身,拱手道:“下官司岂见过柔嘉郡主。”
柔嘉郡主喜笑颜开,赞道:“司大人好风采。”
她身后的一名老婢拉了拉她的袍袖。
柔嘉郡主便委婉了一些,又道:“听闻小司大人乃是整个大庆年轻的四品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司岂身材高挑,虽不曾特地打扮过,但藏蓝色道袍很衬他的肤色,用面如冠玉、眼若晨星来形容现在的他一点儿都不为过。
被人视为无物的司岑惊讶地看看柔嘉,又看看司岂,暗道:三哥这是被调戏了?这位郡主果然像传言中那般泼辣、霸道、风流!
司岂心中恼火,勉强笑道:“家母就在里面,四弟,你送郡主进去。”
柔嘉郡主丝毫不为所动,眨了眨丹凤眼,问道:“小司大人不一起吗?”
司岂道:“下官与人有约,就不陪郡主进去了。”
柔嘉郡主抚了抚鬓角,柔声道:“你要去哪里?我正好也要随便逛逛,小司大人不介意带我一起吧。”
这……
司岑有些头疼,亦不知该如何给司岂解围。
他朝不远处望过去,见西边不远处有一妙龄女子在一名贵妇的陪同下,正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暗道一声不好柔嘉郡主的性子京城人都知道,只怕三哥的亲事更加难了。
果然,那贵妇见此情形,立刻与那妙龄女子说了两句,两人直接转身回了帷幔。
司岂心里烦躁,但修养依然还在。
诚王是泰清帝的庶出长兄,当初泰清帝登基,诚王是出过大力的。
“郡主这边请。”司岂做了个手势,示意柔嘉往东走。
柔嘉喜形于色,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湖边人多。
二人边走边跟遇到的公子贵女们打招呼,没走几步,他们就遇到了陈榕夫妇。
趁着蔡辰宇与司岂寒暄,陈榕与柔嘉挤了挤眼睛。
柔嘉得意地点点头。
陈榕垂下头,眼里的狡诈一闪而过。
司岂与蔡辰宇无话可说,客套两句便告了辞。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又遇到一个熟人。
寒暄几句后,那人说道:“司大人看见纪大人了吗,她也带家人来碧湖玩了。”
司岂闻言心里就是一慌,他当时问过纪婵要去哪儿玩,但纪婵说不一定,回去商量商量再说,没想到竟碰到一起了。
“不曾遇见纪大人。黄兄,我这边还有客人,先失陪了。”当着柔嘉的面,司岂直觉地不想提纪婵,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纪大人,就是那位六品仵作吧,听说此人颇有古怪。”柔嘉问司岂的熟人,“黄公子,她人在何处?”
黄公子指了指天上,说道:“都看见那两只风筝了吧,那就是纪大人的儿子和弟弟放的。”
一行人齐齐扭头看了过去。八壹中文網
天上飞着的风筝不少,但那两只格外好看。
一只是湖绿色的金鱼,硕大的渐变色的鱼尾巴迎风漂浮着,像滚滚的波涛。
另一只是彩色蝴蝶,花纹繁复,色彩妍丽,两只拖在后面的浅蓝色尾翼格外招摇。
柔嘉郡主道:“风筝不错,应该是自己画的,这个小仵作有几分本事嘛。司大人,一起过去看看如何?”
司岂拒绝:“今日踏青,是一家人自娱自乐的日子,不好打扰吧。”
柔嘉郡主笑了笑,“司大人说笑了,来这里踏青的有几个是自娱自乐的呢?司大人若不肯做陪,本郡主便独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游玩,且又起了风波,但都与主线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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