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兵面前五米处,是一个垃圾桶,紧邻着上楼的电梯。
一个很是瘦弱的身影,正趴在垃圾桶旁边。
那人穿着棕色的保洁制服,看头发是个女生。
阿兵原本以为她只是在清理垃圾,结果走近一看。
她竟然手里捏着一块沾满黑灰的汉堡……在啃。
女孩吃的很快,可以说是狼吞虎咽,完全没有注意到阿兵已经站到了垃圾桶对面。
待到突然感觉自己被一块阴影盖住时,她才慌张转身。
这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只存在于17岁的夏天里那种,即使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保洁制服,也掩盖不住她眼里水灵水灵的光。
垃圾桶里的汉堡,仍旧被她含在嘴里。
阿兵和她双目对视,两人都愣住了。
下一刻,姑娘匆忙转过身就跑。
“等等!”
阿兵喊了一声,那姑娘一哆嗦,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
他绕到姑娘身前,发现她腮帮子鼓鼓的,正在极力吞咽。
“吐出来!”
阿兵一声厉喝。
那姑娘被吓的更惨了,可是咽下去的汉堡无法再吐出来,她只得把头埋的死死的,并且拼命摇着:
“对不起,我……我闻……闻到太香了……才吃的。”
她的声音极度小心,害怕的看着阿兵身上的保安队长制服。
然而就刚刚那一句话,已是说的阿兵心里极度震撼。
这倒不是因为她吃垃圾。
而是她是第一个,真正开口跟自己说话的人,范建的人。
阿兵抬起一手,向她伸去。
可那姑娘就跟小猫一样,身子颤抖着,小手无助的揪在一起,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我,我下次不敢了,你……你莫打我。”
说完这句,她就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阿兵的手,最后只是拍了拍姑娘的背。
“能吐就吐出来,那东西吃下去,会拉肚子的。”
感受到他缓和的情绪,姑娘低下头,如同其他范建带来的孩子一样,开始保持起了沉默。
阿兵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说。
“你是不是想吃汉堡,我带你去吃。”
她不语。
这搞得阿兵心里很恼火,干脆吼了一声:
“我是小区的保安队长,你不跟我走,我就把你开除掉!”
这话其实说的不对,阿兵只能管保安,管不到保洁这个系统,不过拿来吓唬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足够了。
她咬紧嘴唇,忍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点了点头。
阿兵没管那么多,带着她直接从地库的车道门出来,到了马路对面的肯德基。
姑娘到了街上就更紧张了,不敢和任何人对视,到了店里就缩在角落里的位置上。
她身上的保洁制服,和周围走过的俊男靓女比起来是那么的刺眼,似乎她应该拿着抹布打扫桌子,而不是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
哐当。
阿兵把装的满满当当的餐盘,放到了她的面前。
里面有炸鸡,也有汉堡薯条和可乐,散发着一股工业食品的特殊香气。
“吃吧,我请你。”
“你不要怕我,我和你都是在小区里面上班的,咱俩算同事。”
“垃圾桶里的不干净,吃这个,管饱。”他把餐盘全部推到了姑娘面前。
姑娘最开始还是不敢动,然而半晌之后,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小手。
她躲避着阿兵的目光,小心的拿起一根薯条,小口小口的咀嚼着。
阿兵盯了她半天,好奇道:
“你吃薯条,都不蘸番茄酱的?”
姑娘抬头愣了一下,竟是没听懂番茄酱是什么东西。
顿时,阿兵心里确认。
她从来没吃过肯德基……
这不禁让他心里震撼,要知道现在不是1998年,也不是2008年,就连2018年都过去了好久好久。
时至今日,就算是阿兵这种穷小子,炸鸡汉堡不说天天吃,至少也不会陌生。
可眼前的她这样子,难道才第一天从大山里出来?
他帮忙撕开番茄酱的包装,铺到餐纸上,拿起一根薯条给姑娘演示着:
“像这样,你蘸一下再吃试试。”
姑娘看了他一眼,照做了。
涂上番茄酱的薯条被送入她的小嘴,甜滋滋味道瞬间在她口腔中化开。
那一刻,她的眼睛在笑。
阿兵也笑了,再次尝试着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低着头,一边吃薯条一边用极小的声音说:
“莫得名字,他们都喊我小花。”
“那我就叫你阿花好了。”
阿兵见到她放松了许多,便继续问她:
“你和那些保洁保安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吗?”
她点点头:
“范叔叔说可以带我们出来挣钱,我们就跟到他出来的。”
“怪不得……”
阿兵微微点头:
“那你们老家在哪?”
“天星寨。”
“哪个省,哪个市的天星寨?”
“我不晓得,我没读过书……”
阿花说出的话再次让阿兵有些震惊,都这个年头了,竟然还有义务教育普及不到的地方,这姑娘竟然连自己来自哪个省都不知道……
而说了两句,阿花明显又放得开了些,眼睛贼溜溜的又盯上了大鸡腿。
“哥哥,这个可以吃不?”她指着餐盘。
“都可以吃,全是你的。”
得到阿兵允许后,她直接上手,大快朵颐起来,吃的很香。
可一看到旁边桌上有小孩在看她,她迅速又红了脸,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阿兵看到她的样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平时挣了钱,都没买过这些东西吃吗?”
这话就问到了核心处。
阿花解释着:“平时都是范叔叔给我们统一安排的,女娃娃住一起,男娃娃住一起,下了班他不准我们走远了,而且我们就算出来身上也没有钱,工钱都是范叔叔在保管,想要买东西只能去他开的店子里买……”
说着,她指了指小区外面停着的几辆破旧中巴车。
“每天早上我们都坐那个过来,晚上再回去。”
阿兵听着,心里一阵骇然。
这范建莫不是个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