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硬币是她在梦里从地毯上随手捡起来的。
如果那只是个普通的梦,硬币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衣兜里?!
难道……
而且梦中所谓的同步,是指现实里的凌晨一点时,梦境中也是一点。
在梦里过了多久,现实里也过了多久,时间上没有出入。
庄园很安静,是一种让人难受的死寂。
房间里的所有东西还在原位,只是全都变了样子,全都在暗示着这里的物是人非。
摸了摸舒服的躺椅,宁昭昭现在必须换一个地方睡觉,她怕自己一入睡,又开始做那个真实到令人发指的梦。
走廊里很安静,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房间。
虽然房里的床板有些硬,但至少没有再做奇奇怪怪的梦,宁昭昭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中午,房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不少人站在门口说话。
“昭昭还活着吗?”毛大勇不安的声音响起。
夏诗汶似乎试着开了下门,发现门被锁着,声音无奈:“打不开啊,怎么办?要不去看看窗户有没有锁上?要是开着的话,我们还能翻窗进去看看。”
“会不会她只是睡太死了?”蓝奕君不确定问。
毕竟宁昭昭有过睡着叫不醒的前科,他们总觉得事情不一定那么绝望。
在门边偷听了一会他们的谈话,宁昭昭打着哈欠打开门,走廊里的人被吓了一跳,全都鸦雀无声盯着她,仿佛在确定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大白天的,鬼不会出来的吧,”宁昭昭揉了揉头发,声音慵懒,“大家午饭吃什么呀?”
薄微收敛起情绪,冷冷说:“我去煮面吃。”
“算我一碗啊!”宁昭昭连忙举手,“煎蛋再加一个!”
走向楼下的背影一刻没停,没有理睬她,可等她洗漱好下楼时,放在桌上的面条上躺着金黄的煎蛋,整个大厅都被好闻的香味填满。
有人抱着面包在啃,有人也给自己煮了点面条或者随便炒了两个菜。
宁昭昭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十点五十。
她和雷欧·弗尔森约定的时间是十一点十分见面。
趁着洗碗的时候,宁昭昭挤到薄微身边,压着声音问:“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薄微头也没抬,以为她又要说什么无聊的话题。
“洗了碗,你陪我去下雷欧·弗尔森的卧室。”
“你又要去睡午觉了?”
“不是,去了我再给你说。”
两人若无其事做完事,避开其他玩家,一前一后去了雷欧·弗尔森的房间。
宁昭昭立刻来到躺椅边,特别严肃地看向他,双臂举起压在他的肩膀上:“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想请你帮忙。”
“在你睡午觉的时候帮忙扇风?”说完,薄微看了眼窗口的太阳,眉宇紧皱。
“我要去见雷欧·弗尔森,你能在这里守着我,直到我回来吗?”
薄微嘴角抽了下,不可思议问:“你说你要去见谁?”
“雷欧·弗尔森。”
“去哪里见?”
“梦里。”
“……”薄微突然不确定她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宁昭昭却是一脸严肃,感觉要去干一番大事业:“我不确定我睡着入梦之后会不会出现别的情况,所以,需要有人在这里守着我,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梦里见雷欧·弗尔森?”
“这不是很明显了嘛。”
薄微没有直接怀疑她脑袋出了问题,在游戏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那你去见他能得到什么线索?”
“或许,我能拍到弗尔森夫人的模样。”
这番话宛如一刻沉重的石头,突然坠入薄微平静如死湖的心脏。
“你在梦里拍下来的东西,现实能看到?”薄微始终有些怀疑。
宁昭昭拿出一枚硬币,放在他手里:“这是我昨晚无意间在那个‘梦里’带出来的,我怀疑那不是个梦,或许是一个特殊的空间,也极有可能是发生惨剧之前的时空。”
他愣愣地看着宁昭昭好一会,抿紧唇重重地点了下头:“好,我会在这里保护你。”
有薄微的保证,宁昭昭慢慢走到椅子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这东西就像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只要一沾上去,瞬间就会涌起强烈到不可控的困意。
在最后失去意识之前,宁昭昭还在想怎么把它给搬回去造福广大失眠人群。
不过那种困乏沉睡的感觉只是一瞬,几秒钟后她就被一种强行注入的清醒感觉贯穿意识。
睁开眼,宁昭昭瞬间对上雷欧·弗尔森弯腰看她的大脸。
男人的脸上满是震惊、不可思议、快要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
两人无声对峙一阵,雷欧·弗尔森声音抖了抖,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你真的是仙女吗?你是怎么突然一下出现,又突然一下消失的?还是说……你是附身在这个凳子上的鬼怪?”
凳……凳子妖?
宁昭昭忍不住想为他的脑洞拍一拍巴掌,小伙子你很有前途。
“我说过我是仙女,你这下信了吧?”她从凳子上爬起来,得意叉腰。
雷欧·弗尔森使劲点头,那眼神好像对她的话坚信不疑。
今天的他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戴着鸭舌帽,把头发在后面扎了一个小小的尾巴,穿着深色的卫衣外套,黑色的口罩暂时被拉挂在下巴上,看起来充满青春的活力,很像怕被人发现的大明星。
见她打量自己的衣着,雷欧·弗尔森马上将口罩戴好,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是有点……”
“那出发吧!”
司机开车将他们送到酒店附近,宁昭昭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一前一后进了约定的餐厅,假装不认识。
内莉还没来,雷欧·弗尔森先拿菜单给宁昭昭点了些好吃的后,专心等人。
宁昭昭坐的位置就在雷欧·弗尔森的身后,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又正好被他身后的隔板挡住,存在感稀薄。
十二点的时候,内莉准时到了餐厅,径直在雷欧·弗尔森对面落座。
她随便点了些吃的,语气直接又带着一点冷漠:“你想谈什么?”
内莉倒没有像雷欧·弗尔森打扮得那么神秘,她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看起来精神干练,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增添了一丝温柔。
雷欧·弗尔森的余光瞥了眼身旁,礼貌地询问了她有关结婚这件事的想法,得到的答案是内莉自认为无所谓。
她似乎比雷欧·弗尔森更没有反抗精神,早就欣然接受,没有任何不开心和情绪起伏。
对面的女孩比他想的更加淡定,这让雷欧·弗尔森有点意外。
既然她没有反对的意思,雷欧·弗尔森问了她一些有关婚礼的安排和婚后的打算。
女孩似乎终于等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往后一靠,拉开距离:“其实你想怎么过我无所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表面是夫妻,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更好,你认为呢?”
雷欧·弗尔森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点点头,试探道:“我的卧室里有一个安全屋,如果你认为可行的话,我让人把那里打扫出来,可以作为你的房间。”
“谢谢。”内莉.诺克斯特别官方地笑了笑。
在隔板的背后,宁昭昭将手机关掉声音和闪光,悄悄顺着探出一点边缘,飞快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照片中内莉.诺克斯正低头喝咖啡,虽然有两张照片有些花了,但也有2张清晰的正脸照。
任务完成!
宁昭昭把手机收好,继续一边吃东西一边偷听他们的对话。
两人愉快地达成了合约婚姻协议,讨论的过程还算融洽,除了内莉.诺克斯的态度略微冷淡外,弗尔森的态度全程很好,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想找到一个对他们两人最好的方式解决问题。
宁昭昭不知道这到底是错得更彻底,还是目前最好的情况,她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顺利。
想到内莉和雷欧最后的结局,她忍不住叹气。
坐在对面的内莉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翻看手机,甚至和雷欧谈话的时候,大部分时间眼睛都黏在手机上似的。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内莉.诺克斯收起手机,提着包起身向他点点头,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宁昭昭立刻悄悄跟上,发现内莉.诺克斯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从人行通道往下走了两层,停在楼梯间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身高和雷欧·弗尔森差不多,头发是深褐色,单手插在裤袋里,背对着宁昭昭在看落地窗。
内莉一看见他,目标明确地走上去,从后……抱住了他?!
宁昭昭眼睛放大,立刻拿出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
“谈得怎么样了?”男人问。
“还算顺利,应该不会影响我们的。”
“行,你注意分寸就好。”
“我明白,这一点你放心。”内莉和他动作亲昵,两人的话很简短,似乎怕被人猜中他们话中的内容似的,说得又快又急。
宁昭昭很想看看那个男人的正脸,可他和内莉说完之后,转过身……居然戴着墨镜和口罩!
包裹得严严实实,比今天的雷欧·弗尔森还遮得彻底。
男人隔着口罩在内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走向楼下,内莉一脸幸福地勾起笑容,摸了摸额头朝阶梯走来。
楼梯很窄没有角落可躲,宁昭昭只能退着回到餐厅里。
她刚一落座,内莉就若无其事地回来了,对雷欧·弗尔森的态度温和了些,竟然开始追问他的兴趣爱好,两人谈得还算开心,时不时传来低低的笑声。
中午一点半的时候,见面结束
雷欧·弗尔森先将内莉送到楼下,她早就让司机在楼下候着了,一切没有多耽搁,他送走内莉后又回到楼上。
正在翻看手机的宁昭昭余光看见有人一屁股坐在对面,雷欧·弗尔森特别开心地问:“怎么样?蛋糕你喜欢吗?”
宁昭昭干正事不误吃蛋糕的功夫,盘子里早就空了。
她点了点头,话在嘴里转了会,又问:“你真的要结婚吗?”
“怎么了?”雷欧·弗尔森笑得有些勉强。
“你们要骗的不止是别人,还有自己,这样将就着结婚,真的会开心吗?”
“我觉得今天谈得还不错,”雷欧·弗尔森努力维持着笑容,“结婚之后,我也会尊重内莉的想法,未来的事,之后再说吧。”
深吸口气,宁昭昭点了下头,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干涉别人自己的决定。
成功拿到了未来弗尔森夫人的照片,还拍到一个神秘男人,宁昭昭感觉自己收获颇丰富。
在回庄园的路上,宁昭昭犹豫了下,试探道:“内莉其实会不会有她喜欢的人?”
“我知道,”雷欧·弗尔森点了点头,“上一次见面她告诉过我,只不过……他家里人不在乎她的想法,就算不是我,也会安排她和其他人结婚,他们恐怕依然没办法在一起。”
既然他已经知道内莉的事情,宁昭昭也不打算再提。
回到庄园里,她打算尽快从椅子回到现实,可还没走到他的房间,雷欧·弗尔森在走廊里突然拉住她,声音充满期待:“我和内莉说好了,打算明晚开始连续5天夜晚举行假面舞会玩,你……可以一起来吗?”
“我……不太会跳舞。”宁昭昭弱弱道。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一定会很有趣的!大家都戴上面具,互相不知道身份,愉快地玩在一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雷欧·弗尔森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来一起玩吧,好不好?”
舞会,又是舞会,难道舞会是个特别重要的节点。
咦?那不是和现实世界的舞会时间冲突了?
看来,她必须做出选择。
“行吧。”宁昭昭答应。
“那明晚8点,明晚8点见。”雷欧·弗尔森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等她的保证。
宁昭昭拍了拍心口再一次答应,他才露出笑容。
和雷欧·弗尔森约定好后,他似乎比她还激动,提出要为她挑选礼服、还要亲手给她画一张好看的面具,说什么都会为她准备好,她不需要操心,只要来参加就行。
躺回椅子上,宁昭昭感觉眼皮瞬间沉下,一阵强烈的困意之后,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薄微正蹲在一旁,像在研究什么诡异生物似的,脑袋摇来晃去地反复打量她。
见她醒了,他急忙问:“怎么样?”
宁昭昭没有马上回答,打开手机相册看了看,将照片展示给他:“今天的收获。”
抢过手机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薄微难得露出笑容:“居然真的让你拍到了!”
“我发给你一份,多份备份,”宁昭昭打开隔空传送,将自己拍到的照片全都发了一份给薄微,“明晚可能还得麻烦你一下下。”
“怎么了?”心情似乎很好,薄微回答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
“他告诉我明晚会举行舞会,邀请我去参加。”
薄微想了想,看了眼锁住的房门:“但是那个时间玩家们应该会去参加这里的舞会,如果我们不见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宁昭昭淡定道,“约好了,就一定要去!”
接连几天都没有死人,也没有新的线索和发现,玩家似乎都有点懈怠,大家像度假一样在外面的草地晒太阳、野餐,看起来悠闲自在。
宁昭昭暂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她想再看看今晚舞会有什么情况。
吃过晚饭,蓝奕君开了个头,问今晚还去舞会吗。
“恐怕还是得去,”袁靖说,“你们没发现吗?白天的时候,我们不论在别墅里做什么,都不会触发新的任务,可一参加舞会就会发布新的主线任务!是绿色的!”
蓝奕君点点头:“没错,虽然任务看起来是重复的,不过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开启新的主线任务,舞会是唯一的机会。”
“我总感觉我们在无限接近极限,”印天硕不安地道,“你们发现没有,每天晚上我们邀请到的舞伴都不是同一个人。”
这意味着,他们每天都在冒着一定的风险。
选中特定目标,就会有概率遇到危险,要是可以重复选择,大家就能每天挑选前一天的舞伴。
可惜,游戏压根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除了宁昭昭,连续两天都是她被同一个人邀请跳舞。
天黑后。
当他们换上礼服后,大厅里又传来了隐隐的音乐声。
大厅里的人明显比昨晚少了,不过要找舞伴应该不是难事,只是他们遇到特定目标的概率更高了。
【新消息】任务3发布,必须和舞伴完整地跳一支舞。(玩家和玩家跳舞不在该范围)
【新消息】注意!请小心选择舞伴,选中特定目标将会彻底开启危险序幕!
“最后那句话……怎么不一样了?”毛大勇盯着手机震惊道。
昨晚是选中特定目标,有一定概率会遇到危险。
概率的事情就是看运气,至少不是百分之百的绝路。
但今天的注意事项和昨天不同了,选中特定目标就会彻底开启危险序幕。
危险序幕……一听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几天过得太轻松平静,大家的警觉性都被消磨了不少,印天硕甚至怀疑这是这次游戏的阴谋。
往往刚进游戏的玩家都会保持强烈的警惕性,要是游戏立刻进入危险环节,他们也能很好地应对。
可要是利用好几天消磨掉他们的警觉,放下他们的戒备,再突然开大……结局就不一定了。
玩家们都感觉到今晚规则的不同,打醒十二分精神挑选舞伴。
宁昭昭看了眼薄微,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根本分不出来,除非摘掉面具,”薄微不爽道,“但是我怕一摘掉面具,我们全都得死在这舞会上。”
内莉的发色宁昭昭还记得,可这样的发色实在太常见了,舞池里几乎一半的女人都一样,要怎么排除?
其他男玩家还好,因为不知道弗尔森太太的照片,反而豁出去般挑了舞伴开始跳舞。
薄微一直无法下定决心,犹豫着不知道该请谁和他跳舞。
就在他们谈话的一会,舞池边走来一个男人。
宁昭昭一看他的衣着和发型就认出他来——那个每晚都和她跳舞的男人。
对了,其他人的舞伴似乎从来都没有重复,但她每晚都和一个人跳舞。
难道可以排除他是特殊目标的嫌疑了?
“你好,请问今晚能继续和你一起跳舞吗?”男人礼貌屈身,伸出手臂发出邀请。
宁昭昭瞥了眼手掌,余光扫过薄微,和男人一起走入舞池之中。
今晚两人都很安静,跳舞的时候男人没有说话,宁昭昭也不出声,一曲结束,她主动提出要休息,走到了一旁的休息区。
男人似乎也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在跳舞结束后走向走廊的深处,似乎要去什么地方。
宁昭昭等了一会才悄悄追上去,压着裙子一路俯身追上,发现男人走到了别墅外面,虚掩着门靠在一棵树下抽烟。
熟练地点火,往嘴里一送,面具被他掀开一点点,只露出嘴,他的模样就像见不得人似的,连抽烟的时候也没有取下来。
难怪和他跳舞的时候,身上总有那么点淡淡的烟味,看来他在参加舞会之前也抽了烟的。
“喵~”
今夜天气有些凉,外面风很大,一只野猫似乎被寒气冻得哆嗦,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大活人,颤抖着朝他靠近,用身子反复贴着他的裤腿撒娇。
男人低头看着猫,勾起一抹微笑,吐出口烟圈后突然抬起腿狠狠地踩了下去。
小猫的后背猝不及防被他的鞋底压住,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嘴巴里呕出一坨刺眼的鲜血。
宁昭昭双眸放大,不敢相信刚才还特别温柔有礼的男人,居然一脚踩死了一只向他撒娇的野猫。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男人突然将面具拉下去戴好,掐掉手里的烟,黑洞洞的眼睛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