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的初冬,沈时度终于找到了她,到此时的叶甘棠早已生命垂危。
她了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那双平日里漂漂亮亮的明眸始终紧闭着。
沈时度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的女孩子明明几个月前还是健健康康的,现在怎么会生命垂危。
但,这是既定的事实。
叶甘棠现在完全就是在用呼吸机吊着,她不能说话了,也不会动了,甚至再也不能开口看一眼她的爱人了。
沈时度询问过医生叶甘棠的病情,医生的答案是换心手术导致的并发症——供心衰竭。
“她的身体很健康的,怎么做换心手术?”
没有答案。
沈时度还是找不到叶甘棠过去的点点滴滴。
那天晚上,他坐在她的病床前,看着她了无生机的面容。
那个会甜甜地喊他小沈的女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甘棠,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可以抛下我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甘棠,如果你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同样一个柳絮纷飞的季节,医生再一次劝了沈时度。
“沈先生,她的大脑已经逐渐萎缩了,她已经感受不到外界任何刺激了。”
沈时度发疯了一般地看着医生,“什么意思?难道她就剩一个躯壳了吗?”
医生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不,不可以这样说,她还活着,她还有呼吸。”
“沈先生,她现在很痛苦,死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从换心手术开始的那一刻起,这个长相甜甜的女孩子就注定要和这个世界告别。
——两天后,沈时度亲手拔掉了叶甘棠的氧气管。
他不忍心她再被整日的折磨了。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沈时度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他再也没有甘棠了。
那个笑得甜甜的,会调侃地喊他小沈的女孩子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叶甘棠离开后的第二个星期,沈时度收到了一封信。
棕色的信封,外面写着沈时度收。
他颤抖地打开了这封信,这封信,是她的女孩子一笔一划地写出来的。
“你好啊!小沈同学。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女朋友叶甘棠。
对了,我原本不叫叶甘棠的,原来的名字太难听了,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时度,现在我应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上了,你不要伤心,好好活下去,我去在天上保佑你的。
时度,遇见你我从不后悔,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年光阴。
我没有父母,养父养母把我捡回家养到了七岁,后来他们的亲生女儿找到了。
养父养母为了让他们的亲生女儿不再被绑架,于是把我训练成了她的贴身保镖。
嗯,就像古代贴身侍卫那样。
我们俩一样的年龄,十八岁那年,她被查出有心脏病。
换心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而我的心脏刚好和她匹配。
时度,我小时候很苦的,在福利院的那几年,小朋友们都欺负我,如果不是养父养母把我领回家,我可能早就死在福利院了。
时度,我欠他们一条命。
二十岁生日,是养父养母唯一一次给我办生日宴,他们说,就当给我送别了。
时度,你会不会怨我?明知道自己活不长,还要和你表白。
你怨我也没用了,人都被我拿下了,甩不掉了。
——
可是,小沈同学,我后悔了,我离开了,你肯定会难受的。
你这个直男的性子,可不能一直伤心啊!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的,不然我就到你的梦里吓你,吓得你睡不好觉。
——
关于我的家庭,小沈同学,不要太执着了,这辈子的命我还了,下辈子就不遇见他们了。
怎么办?不想结束,想和你说好多好多话。
我还记得在国外躲到你房间里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耳尖红红的。
被我抓到了,小沈同学,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
所以甘棠还是很有魅力的对不对?
时度,我离开后,我们家小沈同学一定一定要忘了我哦,要听话哦。
嗯,等几年后,你就收拾收拾自己准备娶妻吧!
别找我这样的了,找一个可以好好爱你的,到时候再生一个小宝宝,时度,你一定要幸福一辈子啊!
——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小沈同学能够幸福一辈子。
我死后,你不要为我立碑,把我的骨灰洒向大海吧,我想做一阵风,自由自在的风。
——
时度,我好难受啊!我不想离开。
他们把我关在了医院,每天都有医生来给我做检查,针头扎在皮肉里的感觉,很疼。
——
小沈同学,我好想你啊!你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想我吗?还是在和其他的小美女玩耍?
如果你在和别的小美女玩耍——
算了,不管你了!
——
时度,小时候的事情太久远了,我模糊地记得我的家乡应该是在江城,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如果你去了江城,能帮我带一片江城的落叶吗?
我想念我的家乡了。
时度,答应我,这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你留下。
时度,我还记得去年冬天你问我的那个问题,你说你能实现我一个愿望,问我的愿望是什么。
那时候我没说,现在我有愿望了。
叶甘棠的愿望就是——
小沈同学一世长安,幸福喜乐。
小沈同学,我爱你。
——
叶甘棠。”
第二张信稿纸的背后,用黑色钢笔写了很重的三行字。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沈时度,我爱你。
我会变成一阵风永远保佑你的。”
沈时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两张手写信的,他的女孩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活下去,希望他幸福一辈子。
一滴热泪滴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可是甘棠啊,没了你,我不会幸福了。
洁白的纸张上已经存在了被眼泪浸湿的痕迹,纸张有些皱巴巴的。
他们在柳絮纷飞的春天遇见,她在两年后的同样一个柳絮纷飞的季节离开。
后来,沈时度终身未娶,他喜欢上了江城,最喜欢那里梧桐树的落叶。
叶甘棠这三个字成为了他的禁忌,他一生难言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