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要不是被傅敏英烦得没退路,傅霆城怎么也不会再来拿自己这张老脸来往傅司跟前贴。
他转身往弥奈奈房间方向迈步,却被凤姨拦了下。
凤姨恭敬而坚定,“先生!不如我去叫少爷出来?”
傅霆城更气了,不顾身份伸手将凤姨推开一边,厉声怒喝,“你们是造反了?这里还是不是傅家的宅院?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傅霆城其实不担心会在推开门的时候,会看见什么不堪,因为他知道儿子的秉性,越是珍视的人,他越会视若珍宝不舍得轻易碰触。
这也是傅司不顾别人的冷眼与闲言,坚持要在明苑给弥奈奈留间主人房,他没横加阻挠的原因。
傅霆城瞪着凤姨站停在原地,抬手推开了弥奈奈的房门。
他进了卧室径直绕过布置精美的小休息室,距离弥奈奈床前几步外时,正看见傅司动作温柔细心,将弥奈奈身前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弥奈奈抬起明媚的漂亮眸瞳朝他望,温怯怯唤了声,“傅伯伯!”
再无他话。
傅霆城压低视角看了眼,敷衍应着,“嗯。”
傅司身姿挺拔站在父亲面前,双手摆入两侧裤袋,“什么事?”
傅霆城额角青筋多了几根,朝儿子狠盯了眼,说,“出来。”
傅司随在父亲身后来到二楼角落偏厅。
没及傅司回身关门,父亲满脸怒气出言训斥,“你就这样和她住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前些年弥奈奈不过是个小孩子,可现如今已经出落得齐齐整整,怎么好再住在一起。
上次傅霆城去一个老朋友的私人酒会,有人笑着与他打趣,称赞他悉心教出个如此优秀有善心的好儿子,这么多年来出钱出力倒贴弥家那对落魄母女。
他表面一笑了之,心里却为了这个玩笑憋闷到今天也开解不了。
傅家是何等的显赫优渥!凭他什么样的名媛淑女不是巴巴等着他家傅司垂顾。
被人如此揶揄冷讽他有个人傻钱多的“好儿子”,让傅霆城老脸今后往哪里放?
傅司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解释,眸底一片冰冷,“爸,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奈奈的事,就实在是没有必要了。我帮奈奈,没有用过傅家一分钱,轮不到你管她。”
语气平淡得像是对他这个父亲没有一丝感情。
傅霆城气得太阳穴跳得生疼,他低低嘶吼,“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还知道你姓傅吗?”
“自然知道。”
傅司明朗双眸波澜不惊,眉头轻蹙,对父亲的无理取闹渐渐失去了耐心。
对于父亲的处事方法,无论是在生意场上,抑或是其他什么都好,即便傅司不认同,甚至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道德底线。
傅司也不曾说过一句,他自认为这是对父亲最大的尊重。
也是自己能作出的最大让步。
所以,对于奈奈!
傅司觉得父亲也应该给予他同等的尊重。
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要干涉他。
可傅霆城却永远也没办法置身事外,“傅司,你能不能听句劝……”
话还没讲完全,就刹间被原路堵了回来。
傅司上前一步与父亲四目相对,黑白分明的瞳仁深处不着痕迹蓄着极罕有沉黯情绪,“劝?劝我和奈奈划清界限?!”
父亲的“劝诫”并不是头一次了,傅司听着很是耳熟。
且……极其不中听。
磨得他耳根疼痛入骨。
父子俩敌对一般对峙着,最终仍是傅霆城败下阵来。
他时常在想,明明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怎么就不能与他一条心。
傅霆城放弃继续与傅司纠缠弥奈奈的去留,好在那丫头乖顺,极其听傅司的话,就算留在傅司身边,也没有什么太过令他担忧的。八壹中文網
他坐进沙发,解了解外套扣子。
抬手揉向眉角两侧,边说,“洛可儿的事情,你找下熟悉的媒体,帮着给压一压。”
说心里话,这事儿傅霆城也没什么兴致淌这浑水,洛家那个独生女儿他不太钟意。
傅敏英说撮合洛可儿和傅司,他也得要照顾这个亲妹妹的面子,不能太过阻拦。
傅霆城没听见儿子的回答,朝他瞪了眼,“你姑姑昨天来,你怎么见也不见?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长辈!”
傅敏英一大早在傅家大宅,对着他好一通抱怨,聒噪得傅霆城早餐也没下肚就吩咐司机开车到明苑来了。
傅司雍然坐在父亲对面,百无聊赖摆弄着茶几上的黑白棋子,冷声道,“爸这事你别管。”
简短的几个字,气得老头子登时立了眉毛,“弥奈奈的事我管不得!怎么你姑姑的事我也不能插手?!”
傅霆城指骨节奏凌乱在茶几大理石台面频敲,历经风雨的面容一时间竟失了平日沉稳。
他提了提音量,“傅司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现在做得了傅氏的主,就能在我面前没大没小,我能把你扶上这个位置,也就有本事让你退下来。”
傅司垂眸低笑,他望向盛怒难消的父亲,感觉他真的老了。
“让我退下来?”
他是没什么所谓,傅司回来傅氏之前,他自己名下的产业早已经上了轨道,发展势头很好。
傅司沉浸着桌面上自我对弈的游戏,自得其乐一般,他薄唇勾勒自信线条,“让我退下来!然后让傅久一坐行政位置?”
傅霆城,“……”
父亲惊怔的影像在傅司狭长眸底形成清晰倒影,他笑出声,“爸,你大概不太记得当初为了什么让我回来主持傅氏。”
为了什么?
为了保全袓宗们历尽艰辛打下的江山不要败在傅久一这个败家子手上。
傅司对父亲愈发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没情面的往老头子心坎上下刀子。
“爸,按照道理,傅久一才是傅家正正经经的嫡孙。您当年使手腕儿抢了我大伯的继承权,现在终于良心发现,打算还给他儿子了?!”
终于良心发现!
傅霆城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绞,他抬手紧紧捂在胸前,“你……”
被儿子当面拆穿当年的不耻手段,他想义正言辞摆摆父亲的威势,也终是没了底气。
“行了爸,你当年是行势所迫也好,利欲熏心也罢,我都没有资格指责。”傅司眉目深沉冷竣,“可是事到如今你还没有觉悟?”
傅司大掌轻挥,拨乱桌面上胜败已成定局的棋局,一字一句道,“我离开傅氏,于我,没有任何损失。但傅氏离开了我,将会是怎样的死局,我想你应该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