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此生的执念,一是和皇兄父子相认,二是一统天下开启苍山之门……”
独孤南溪趴在温玺肩头,闻言声音徐徐的开口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这两个执念一完成,父皇就会坚持不住的……”
母后的离开,才是父皇心底永远打不开的心结!
为此,父皇郁郁寡欢最终成疾,长此以往二十余年,父皇的身体早已被掏空,按照太医所言,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然是奇迹了,可是……
这奇迹终究没有,永永远远的持续下去!
父皇还是倒下了!
在他所有的执念完成,心中真正的执念注定此生都难以完成之日,倒下了……
“南溪,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温玺闻言,抬手轻抚着独孤南溪的长发,沉声道,“皇嫂是父皇唯一的希望,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父皇日渐衰弱下去,真的不去惊扰皇嫂吗?”
“……我已经答应了父皇!”
“……”
转眼。
西莽帝病危的消息就在整个营地中传开。
得到消息后的东宸太后和独孤涧夫妇相携而来探望,继他们之后,萧太后和南芜帝也去探望了一番,可惜的是,西莽帝却再也没有醒来……
独孤南溪则是带着独孤钰和乔金金,日夜守在西莽帝的病床边,看着西莽帝日渐消瘦的样子,内心痛苦不可言喻,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父皇,这是金金,你还未亲眼看看你的小孙女,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
“父皇,该用膳了,南溪亲自喂你……”
“父皇……”
“……”
“皇爷爷……”
“……”
“……”
病床边的絮絮低语不断传来,躺在病床上的西莽帝有没有听到,众人不得而知,可是……
及至第五日的时候,西莽帝终是再次睁开了眼睛,这次,西莽帝的精神看起来尚好,见到守在床榻边的乔金金后,更是一口一个乖孙女叫的无比亲热,大手一挥直接将自己的私库全都送给了乔金金……
“朕有孙女了!朕的孙女就该富甲天下,要啥有啥!朕的东西都留给金金哈!”
“……多谢皇爷爷!”
得了无尽财富的乔金金这次,意外的并未有太多的欢喜。
因为她从小看着自家娘亲行医救人,就算不是医者,可是知道的也比寻常人多的多,她能看得出来,她这才见了一面的皇爷爷,已然是强弩之末,现在之所以能够如此精神,不过是……
回光返照罢了!
“南溪,这几日照顾朕辛苦你了!”
和孙子孙女亲热了一番之后,西莽帝这才看着一直守在床榻边的独孤南溪道。
“女儿为父亲侍疾天经地义,不辛苦!”
独孤南溪闻言,眼角含泪的摇头。
乔金金能够看得出来的,独孤南溪何尝不知?
父皇他……
真的快要离开她了!
“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怎么可能不辛苦?”
西莽帝闻言,冲着独孤南溪虚弱的一笑,道,“让温玺带你下去歇一会儿吧,朕难得精神尚好,还要和故人见见面,说说话……”
“……好!”
这种时候,独孤南溪实在是不想离开西莽帝身边,可是却更不想违逆了西莽帝的意思。
迟疑了一下,独孤南溪终是点头应了声,跟着温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独孤南溪离开后,独孤钰和乔金金也被西莽帝打发了出去,很快,西莽帝就让人将候在营帐外的东宸太皇太后和独孤涧夫妇招了进来。
独孤羡是在东宸太皇太后膝下养大的,对此西莽帝自然是千恩万谢,尤其是乔浅月还是太皇太后嫡亲的孙女,西莽帝更是感慨颇多……
“朕只怕是不能亲眼看到羡儿和浅月大婚了,太皇太后到时候可要替朕多照看着些,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没能看到他们大婚,朕终归是遗憾的……”
“西莽帝陛下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不了喽!朕的身体朕心中有数,反倒是羡儿和孩子们,往后还要麻烦太皇太后多照看些了……”
“……”
“……”
和太皇太后等人说了一会儿话,待得他们离开后,西莽帝这才让南芜帝进帐……
看到西莽帝如此虚弱的样子,南芜帝的老脸直接皱成了一团。
按照他们两人以往的相处方式,南芜帝本该对西莽帝冷嘲热讽一般才是,可是……
亲眼看到西莽帝如此英雄末路的样子,就连南芜帝心底都不免戚戚,那嘲讽的话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你这姓南的老匹夫,朕还没死呢,你哭丧个脸给谁看?”
反倒是西莽帝,看到南芜帝那般神情扭捏的样子,忍不住的开口道。
“给你看!”
南芜帝闻言,终是忍不住的瞪了西莽帝一眼,回嘴道,“好让你知道,你死后我有多开心!”
“呵呵!”
坐在病床上的西莽帝闻言,歪头打量了南芜帝一眼,一脸戏谑的道,“看起来也没有多开心的样子,活像是死了爹一样!”
“你说谁死爹?你是谁爹?你个老匹夫,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拿我寻开心,你……”
南芜帝闻言,当即气急败坏的回怼道,可是怼到最后,南芜帝却率先红了一双老眼,忍不住的哽咽出声,“你都得了天下了,如今正该是志得意满耀武扬威的时候,你怎么能……怎么能走到我前头?你……呜……”
“……好了,朕得了天下,却没命去坐天下,你该开心才是,往后想想亡国之仇,你也能聊以慰藉了!”
西莽帝见此,叹息了一声,安抚道。
“……呜呜!”
南芜帝闻言,表示并没有被安慰道。
“南枭,曾经你们三大上国防朕跟防狼似得,你知道朕为什么独独和你关系尚算得上是融洽吗?”
最后,还是西莽帝叹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道。
“鬼知道!”
南芜帝闻言,哽咽着回了一声。
“……因为你和朕一样,都是痴情之人!”
西莽帝闻言,斜睨了南芜帝一眼,缓缓道。
西莽帝此话一出,南芜帝当即一愣。
痴情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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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莽帝此生钟情一人,为了那人后宫空悬数十年,即便是当初西莽皇室没有皇子,承受着断子绝孙的嘲讽时,他也从未纳过一个女子入宫……
而他……
钟情于小七的母后,终他一生都在践行小七母后临终前的承诺,守护着儿子长大成人……
“我可比不得你痴情,我虽然心有所系,可是后宫中却从来不乏女人,妻妾成群不说更是儿孙满堂……”
南芜帝自嘲的轻笑了一声,不无唏嘘的垂眸道。
“或许正因为此,所以你才能活的比朕长久吧!”
西莽帝闻言,叹息了一声,道,“多情伤身,朕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南枭,你可还记得阿莱的样子?”
“……”
再次听闻西莽上国先皇后的名讳,饶是南芜帝都忍不住的一愣。
他曾在国宴之中,见过西莽帝的先皇后,只是因为时隔久远,就连南芜帝都不记得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个名唤盛莱的女子容颜倾城,遗世独立的样子……
“别说你了,就连朕都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西莽帝见南芜帝没有言语,缓缓闭上了眼睛道,“好在,朕很快就要去找她,很快就能再见到她了……”
“……”
“……”
营帐外,独孤南溪知道自家父皇接连召见了如今天下各方的势力之人后,终是忍不住的转身往营地深处那座孤零零的营帐走去……
“南溪,你不是说,你答应了父皇……”
温玺见此,亦步亦趋的跟上。
“我是答应了父皇,不去打扰皇兄和皇嫂闭关,可是父皇现在……”
独孤南溪闻言,眼中的泪水瞬间泛滥,一边疾行一般道,“皇兄也是父皇的儿子,他应该知道真相!”
她可以不为求救惊扰皇嫂!
可是……
她却必须将父皇即将殡天的消息,告诉给皇兄知道!
要不然的话……
她怕皇兄会恨她!
母后早逝,父皇已经是他们兄妹唯一的亲长了,若是连父皇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即便是皇兄再清冷,也会心有不甘的……
“……”
温玺闻言,顿时就沉默了。
他家爱妻说的没错!
父皇不只是他们的父皇,更是皇兄的父皇,皇兄应该知道真相!
营地深处。
一座营帐孤零零的屹立不倒,四周荒草横生,俨然是数月之前的样子,若非营帐四周有林立的御林军日夜驻守的话,见到的人只会将这营帐当成是一座荒废的破帐子,很难想象的到,此时此刻,这荒废的破营帐中,却有连个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皇兄……”
独孤南溪和温玺旁若无人的越过了御林军的层层防守,最后站在了荒废的营帐前,看着面前蛛网横生的营帐,未曾开口泪先流,“皇兄,父皇快不行了,你若是再不出关的话,只怕是连父皇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
回答独孤南溪的,是荒废营帐中一如既往的静谧。
“皇兄,我知道你自幼被送往东宸,从未享受过一日的父爱,可是你要相信我,父皇他是真的爱你,并未比我少一分,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