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玺闻言,当即脸色苍白的踉跄了一下。
父皇心有痼疾,这点不管是他还是独孤南溪早就知道,可是……
怎么会这样?
明明父皇出征前,御医还说父皇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怎么得胜凯旋,父皇的身体却每况愈下,迅速的萎靡了起来?
“不行!父皇绝对不能有事!”
温玺浑身微颤,双眼几乎快要泣血的低吼道,“传令下去,三军加快速度急行军,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苍山脚下!”
赶回苍山脚下!
那里有皇嫂!
皇嫂可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月老!
只要能够见到皇嫂,父皇就一定没事儿!
“遵命!”
御林军闻言,行军的速度当即加快了许多。
陛下突然病重,这是让所有西莽将士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好在如今天下已然大定,差的只是一个一统天下的昭告而已,如若不然的话……
一众西莽和北月的将领不敢想象!
可是……
西莽帝陛下,毕竟才是维系西莽和北月的关键,他老人家若是有恙,那西莽和北月将何去何从?
一众西莽和北月的将领,又陷入了茫然无措之中,可是他们的茫然无措却远不及温玺来的强烈!
看着躺在銮驾之中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西莽帝,温玺的心是真的慌了!
出征前他曾答应过自家爱妻,一定要带着父皇毫发无伤的回去,可是现在……
父皇是毫发无伤,可是却病了!
而且还病入膏肓,这让温玺回去该如何跟自家爱妻交代?
“父皇,你一定要坚持住,要不然的话,南溪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孩儿的!”
抓住西莽帝的手,温玺近乎哽咽的道。
他和独孤南溪虽然相识于江湖,是以一场英雄救美的老套剧情开场,可是得知独孤南溪的身份之后,温玺原本以为,西莽帝肯定不会将自己的爱女下嫁给他,这才是话本子上正常的套路,可是……
让温玺失望了!
西莽帝是一个好帝王,更是一个好父皇!
他从一开始就尊重了南溪的选择,根本未曾阻止他们的婚事,更未看不起过他一丝一毫!
这让温玺对西莽帝心存感念,久而久之,甚至生出了父子之情,如今看着西莽帝躺在病榻之上虚弱的样子,温玺是真的很心疼,也很害怕……
“父皇你说句话啊!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起身怒斥孩儿,说孩儿说话不讨喜,定要让南溪收拾孩儿吗?”
“父皇……”
“……”
车轱辘的声音旋转不停,銮驾之上,温玺一直紧紧的攥着西莽帝的手,片刻都不敢放开!
他怕!
他怕他一松手,他的岳父大人就不在了!
“加速!在加快一点儿速度!”
“……”
“……”
催促之声响彻三军,及至最后,温玺甚至不管不顾的带着西莽帝轻车简从,直接脱离了大部队,只盼……
能够早一刻赶回苍山脚下!
赶到他家爱妻还有家人的身边!
将这位属于他们所有人的长辈,送到他们的面前!
比西莽帝早一刻抵达苍山脚下的,是昔日的南芜上国,如今的南芜郡的兵马,因为南战四肢不便长途跋涉的缘故,所以南芜帝一行人的行进速度颇慢,才会在路上耽搁了那么久……
南芜帝一行人的车驾,已经不再拥有帝王的仪仗,看起来不过是寻常郡守该有的规制,可即便是如此,得知南芜帝一行人赶至,独孤南溪还是带人出营相迎……
“侄女见过南芜帝陛下,陛下万福!”
看到经历过上国一战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南芜帝,独孤南溪毫不犹豫的敛衽,行礼。
“……”
从车驾上走下来的南芜帝闻言老脸一僵,反应过来当即摆了摆手,道,“西莽太女不必躲礼,我早已不再是南芜帝,受不起你的礼了!”
“南伯父严重了,南伯父虽然已不再是南芜帝,可依旧是南溪的长辈!”
独孤南溪闻言,顺从的改变了称呼,躬身对着南芜帝做请的手势,道,“南伯父请!”
“好!”
南芜帝闻言,点了点头,转身掀开了车帘,和一众内侍一起,从车驾上抬下了一个轮椅……
轮椅上,南战的面容依旧俊美的雌雄莫辨,可是那双眼却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
自从苍山一战,他在乔浅月手下沦为废人之后,就已经注定了南芜必败的结果,可是让南战欣慰的是……
南芜虽然损兵折将战败,可是南芜的百姓却并未受太大的影响,相比起经受了战火荼毒的东篱而言,他们南芜已然是这场逐鹿之战中的净土了!
可虽然如此,失去了行动能力,及至如今才勉强可以张口说几个字的南战,依旧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更有甚者,他都不想治好自己,若非自己父皇一再坚持,他也不会来到这苍山脚下!
输了就是输了!
别人输了天下,只是输了天下而已!
可是他不光输了天下,还输了自己的心上人,此生注定黯淡无光,是否是废人,能否站起来,又有什么要紧?
南战已经不在乎了!
家国已失,爱人已离……
他已经万念俱灰,之所以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不让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已!
“让西莽太女见笑了,小七他自从那事之后就成了这幅样子,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西莽太女见谅!”
西莽帝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如此模样,老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之色,可是对上一旁恭候的独孤南溪,却依旧客气有加的道。
如今南芜上国已经不复存在,只有归属西莽上国的南芜郡!
他和小七虽然还能住在以前的南芜皇宫,虽然还有无数内侍宫人伺候,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西莽帝和西莽太女大度,南芜帝不是个不能认清现实之人,正因为认清了现实,所以他老人家的身份摆的很正!
即便是在故人面前,要放下曾经高高在上的架子,饶是南芜帝心底也难堪至极,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为了他最心爱的小七,南芜帝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只要他的儿子好!
只要他的儿子能够站起来!
如今唯一能够让他儿子站起来的人,就在这营帐之中,他们有求于人,别说是放下面子了,就算是让他老人家低三下四,他老人家都丝毫不会犹豫!
“南伯父多虑了!”
独孤南溪闻言,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南战,不胜唏嘘的道,“侄女和南战也算是老相识了,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营帐已经准备好,南伯父请随我来!”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确实是南战无疑,独孤南溪甚至都有些认不出他来!
这还是以前惊才绝艳的无敌将军南战吗?
曾经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行将枯木的模样?
“西莽太女不必亲自带路,我们受不起,让下人领我们过去就好……”
南芜帝见独孤南溪如此,心底不无欣慰的同时,却还是顾忌身份的道。
如今天下一统在即,独孤南溪身为西莽的太女,就成了和独孤羡一样都有机会问鼎那天下共主之位的人,身份之贵重,早已远非昔日的西莽皇太女,就算南芜帝还是南芜上国的皇帝,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更何况如今南芜上国都已经不复存在?
“南伯父不必客气,虽然如今身份地位有变,可南伯父依旧还是父皇的挚友,侄女为南伯父引路,理所应当!”
独孤南溪闻言,当即回眸一笑,分外真挚的道。
“唉!南某惭愧……”
南芜帝见此,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坐在轮椅上的儿子,然后复又抬头看了一眼行走在侧的独孤南溪,忍不住的唏嘘道,“及至此时,南某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教养底蕴,什么是真正的大国之风!”
虽然都说孩子只有自家的好,可是看到如此宠辱不惊的独孤南溪,南芜帝还是忍不住的赞赏!
有这样争气的孩子,西莽帝那个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