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浅月此话一出,温玺当即一愣。
“温玺!”
一旁的独孤南溪见此,忍不住的低叱了一声,看着温玺俏脸含怒的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在阻拦什么?”
独孤南溪脸色一片暗沉,心底也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温玺的神情太诡异了,从还未进营帐时就诡异,现在看来,皇兄和皇嫂从苍山之人口中一定还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血脉扫荡这样的事情,已经刷新了独孤南溪父女两人的三观,独孤南溪甚至都不敢想能让温玺出口阻拦的事情,会是何等的严重!
“温玺,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乔浅月见此,终是将目光从温玺身上缓缓收回,冲着侍童大哥山河道,“不用管他,你继续说!”
“好!”
河山闻言,当即颔首,然后抬头看向温玺,沉声道,“阁下是苍山原住民,而我们和阁下的身份不一样!生而为奴,我们在苍山的地位如何想必阁下很清楚,我们是想活着,可是更想堂堂正正的活着!那些靠掠夺而来苟活光阴,你们苍山的原住民享用的心安理得,可是我们……”
“却未必想要!”
最后几个字,河山说的掷地有声!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更愿意不被劫掳去苍山,不去做苍山的低等人,也不去享用苍山从下界掠夺来的寿元!
可是他们,没有选择!
从他们先祖时期被劫掳至苍山开始,他们就已经失去了选择权!
他们有的只是生而为奴的命运,只是子子孙孙永远都无法改变命运的一成不变!
“你……”
温玺闻言,看着和山河一样,神情笃定的山氏三兄弟,一时间神情惊愕,陷入了茫然之中……
难道这世上,真有人不怕死?
真有人不想活的长久吗?
从这三兄弟将苍山的秘密曝光在下界开始,他们就注定了失去重回苍山,重新享有那悠长寿元的可能,虽然温玺从叛出苍山那一刻,也放弃了这样的权利,可是作为一个苍山人,温玺却知道,没有多少人像他一样,真的想放弃这样的权利……
可这三兄弟却告诉他,他们不想享有!
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在苍山的地位太低?
因为过往的那些不可追溯的仇怨?
什么血脉扫荡,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好不好!
不管温玺愿不愿意,山河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娓娓的道了出来,供养大阵,掠夺寿元这样的话一出,整个营帐中的人顿时就如遭雷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之中!
供养……
寿元……
寿元这种东西,竟然是可以掠夺的?
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所有的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供养着苍山?这……
这个认知在西莽帝父女的脑海中盘旋激荡,让他们整个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之中,尤其是西莽帝,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甚至都有预感自己不假天年的人,他比所有人更加愤怒!
“荒谬!可恶!可恶至极!”
好一会儿后,西莽帝才回过神来,一张老脸胀成了煮饭色,愤怒的低吼道,“他们怎么敢这么做?怎么可以这么做?”
这样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可是西莽帝知道,山河并没有说谎,尤其是看到温玺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的样子,西莽帝更加确定……
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所有人之所以寿命都不长,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缘故!
古往今来,他们的祖先都默默的接受着生老病死的命运,从未想过自己能不能活的长久竟然还受别人的干涉!
更有甚者……
他们甚至将苍山之人奉若神明!
而今……
事实却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
就是他们奉若神明的苍山之人,竟然将他们当成了祭品一般,掠夺他们的族人世代奴役,掠夺他们的寿元供养自身……
西莽帝真的怒了!
前所未有的愤怒!
“苍山!果然是让人高山仰止的苍山!”
就连独孤南溪都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神情复杂的看着温玺,眼底怒火蒸腾,“这就是你想阻拦他说下去的原因?你是苍山之人,若是不叛出苍山的话,就会和所有的苍山之人一样,理所当然的享用着掠夺来的寿元?”
“不是这样的!南溪你听我说……”
温玺闻言,下意识的张口就想解释,可是……
“说什么?你有什么好说的?”
独孤南溪却没有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就直接打断道,“你们苍山之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连这样罪大恶极之事你们都做得出来,你们枉为人!不配活在世间!”
“南溪……”
温玺闻言,顿时就愣了。
“南溪!”
就连一旁的西莽帝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的转头往独孤南溪看去,老脸上满是不赞同的道,“不可胡言乱语!你母后她……她也是苍山之人!”
虽然苍山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人愤恨至极,可是以他们和苍山的渊源,说出这样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话,还是有点儿不妥的!毕竟……
盛莱就出身苍山!
不但出身苍山,还出身苍山名门盛家!
“父皇,我……”
独孤南溪闻言,脸上的愤怒顿时变得有些暗淡,抬头见不光西莽帝看着自己,就连皇兄都看着自己,只能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太愤怒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我没有辱骂母后的意思……”
母后就是父皇心口的朱砂痣,就连皇兄听到母后周身的气息也会有所改变,可是……
对于独孤南溪而言,母后却一直都只是一个概念而已,不光只是个概念,私心的,独孤南溪甚至对她那个从未谋面的母后还有一些怨怼……
是母后当年在生死关头让父皇送走了皇兄!
也是母后当年,为了保下自己让自己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虽然独孤南溪能够体谅母后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初心,可是如今身受子嗣困扰多年,独孤南溪的心底不是没有怨怼,只是这份怨怼从来无人可以诉说罢了,所以她才会在得知供养寿元这件事后,口不择言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管是血脉扫荡,还是掠夺寿元,都是出自苍山司天阁之手!”
乔浅月见众人如此愤怒,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苍山的司天阁深不可测,今夜劈我的那道天雷就是出自司天阁的手笔!据他们几人所说,司天阁当年之所以发动血脉扫荡和掠夺寿元,为的是得到苍山之人的认可稳固自己的超然地位,如今血脉扫荡之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掠夺寿元之事就一直在继续!”
说着,乔浅月缓缓转头看向温玺,沉声道,“温玺,你不用觉得委屈!作为苍山原住民!你们虽然不是这些恶行的发起人和执行者,可是却是既得利益者!苍山的所有人,都不是真正的无辜,不是吗?”
“……”
温玺闻言,抬头看了乔浅月一眼,然后垂眸,沉默。
如果不是看到西莽帝和独孤南溪的愤怒,温玺甚至从不认为苍山的所作所为真的有错,毕竟……
苍山比下界要强的多,位面压制本就存在!
低等的位面为了生存,被高等位面掠夺什么的,再正常不过,可是……
他如今的妻子是下界之人,只要一想到父皇会很快故去,自己的爱妻也不会长寿,温玺的心底自然而然的难受!
他也想下界的亲人爱人长寿!
可是……
“知道这些又如何?知道这些余生只会活在愤怒怨怼和无法改变的自责之中!”
深吸一口气,温玺终是抬头,看了看乔浅月,复又看了看独孤羡,道,“皇嫂,皇兄,司天阁是什么样的地方,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别说是下界,就连苍山之人都无法撼动司天阁分毫!司天阁就是神明汇聚之地,苍山之人望而生畏,下界之人更是如此,没有人能够撼动司天阁的,你们也不行!”
“所以知道了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温玺顿了顿,复又道,“古往今来,就算是苍山也并非一直和平喜乐,也并非所有苍山之人都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司天阁安排的这一切,苍山之人也曾发动过对司天阁的征讨,妄想推翻司天阁,重塑苍山的规则,这其中甚至还有低等的奴仆参与其中,不信你们可以问他们!”
说着,温玺抬手指向山河几兄弟。
“……”
山河几兄弟闻言,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垂眸。
乔浅月和独孤羡见此,也忍不住的对视了一眼,从山河几兄弟的神情他们就可以看出,温玺说的是真的!
“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温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唏嘘和感叹道,“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失败了!司天阁依旧是苍山高高在上的神,主宰着一切!所有征讨的人,都死了!阖族皆灭,血脉断绝,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连苍山之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更做不到!司天阁就像是擎天巨树,在他们面前,我们都是弱小的蚍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