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涧并未将何老的抱怨放在心上,轻笑一声,品着茶聆听着后面车驾上传来的交谈声……
后车。
“师祖,真的是义父的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吗?”
乔金金收回了扒着车帘的手,转头看向怀远先生,小脸紧皱的道,“义父那么疼我,怎么会派人拦住我们的去路?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在乔金金的记忆里,义父南战就是个对她宠爱入骨有求必应的人,乔金金很难想象有朝一日义父会变成敌人……
“唉!”
怀远先生闻言叹息了一声,抖了抖花白的胡须,摸了摸乔金金的小脑袋道,“师祖倒是希望我们弄错了,可惜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弄错?”
会在北月边陲之外拦住他们一行人的,只有南芜和东篱,如今东篱太子尚被困在蛊虫大阵之中,出手的就只有南战!
怀远先生虽然将苍穹书院交给了乔浅月,开启了专心带娃的退休生活,可是对于天下大势,怀远先生还是心知肚明的!
这天下啊……
要变了!
饶是怀远先生都没有想到,他那关门小弟子竟然能成就如今的地位,袖手搅动了天下的风云!
想到这里,怀远先生就不胜唏嘘,颇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如果他当初没有死乞白赖的将乔浅月收入门下,那么在天下大乱的局面之下,苍穹书院只怕也会遭受重创,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乔浅月身为能够左右天下大势的人之一,既然她已经接手了苍穹书院,那不管天下如何动乱,以她的性子,都会尽力的保苍穹书院无恙,这……
是连怀远先生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乔金金闻言,小嘴当即一撇,精致的小脸上委屈极了,圆嘟噜的大眼睛也逐渐湿润,“义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明明前段时间义父去东宸的时候,还对我很好很好的,怎么能说变就变了呢?”
年纪尚小的乔金金,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亲近的人变成敌人的事实,整个人都有些忧伤……
“唉!因为他不止是你的义父,还是南芜上国的南七殿下!”
怀远先生闻言,叹息了一声,将乔金金揽入怀中道,“在其位谋其政,上位者就是有着诸多的无奈,金金你现在还小,还不懂大人的身不由己,等你长大了就自然懂了!”
“可是……义父派人拦下了我们,他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乔金金将小脑袋埋入怀远先生的怀中,泫然欲泣的道,“义父明明说过会永远对我好的,他说话不算话!”
饶是乔金金再少年聪慧,一时间也很难接受一个素来疼爱自己的人不再疼爱自己的事实……
“永远……”
怀远先生闻言,摇了摇头,一脸唏嘘的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永远,金金啊,等你长大你就会明白,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呜呜,可是我不想长大,我才长大一点点义父就变了!”
“……”
“……”
怀远先生看着怀中伤心不已的乔金金,心疼的老脸都皱成了一团,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这种情况下,什么劝慰都是徒劳无功!
从南战做出那个抉择开始,就已经选择抛弃了曾经的一切,抛弃了他和自家爱徒曾经的情谊,抛弃了和金金的父女之情,可是,金金到底只是个孩子而已,怀远先生一时间也不想将话说的太死,以免让她徒增伤感……
车厢中的低气压持续蔓延。
乔金金是真的受伤了!
在她很小的时候,还住在蜀地的时候,那段时间乔浅月总是外出行医,相反的追求乔浅月而不得的南战却将主意打到了乔金金的身上,时常偷偷摸摸的去蜀地看望她,一待就是数月,那时间……
乔金金是真的希望南战成为她的爹爹的,即便是到了现在,乔金金依旧将南战当成最亲近的人之一,可是……
南芜的大军出现在山谷的那一刻,就证明了她的义父已经抛弃了她!
乔金金虽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也明白其中的深意,正因为明白,所以她更加的伤心……
“权势和地位,就真的那么值得人留恋吗?
前面的车驾上,独孤涧听着乔金金断断续续的低泣声,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道,“哪怕是为此付出亲情也不可惜吗?”
南战此举,到底是伤害了最信任他的金金,作为金金的家人,独孤涧对此心底多少有些怨言。
“呵呵,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像姑姑和你一样吗?”
何老闻言,忍不住的冷笑一声,道,“古往今来,夺嫡之争屡见不鲜,哪怕是亲兄弟都能为了权势和地位反目成仇,更何况是其他人?”
“南战是南芜上国的南七殿下,如今天下大势已变,南战若是再不奋起直追,南芜上国注定没落,甚至会被吞并,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男芜上国在他手中走向下坡路?”
“他已经没有了选择,这是他唯一可以博一次的机会了!”
“……”
独孤涧闻言,当即陷入了沉默。
何老所说的一切,独孤涧未尝不懂,可是,他本身是一个不将权势放在心上的人,所以到底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明白南战的执念和坚持……
山谷之中,两军对峙依旧。
十倍余敌却不敢轻举妄动的感觉,让南芜大军憋屈极了,一众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了!
从东宸内乱爆发,他们就在东宸边陲之外等着,及至北芪覆灭之战开启,他们又在北芪上国的边陲等着,如今北芪改朝换代成了北月上国,他们依旧在等着……
等待是最消磨人意志的事情!
经历过如此漫长的等待之后,饶是黑甲军再训练有素,士气也随之大打折扣!
温玺端坐在太皇太后的车驾之中,掀开车帘好整以暇的看着南芜大军士气低迷的样子,嘴角微勾……
南芜大军只怕是,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等到他们的士气彻底消耗殆尽,等到时机成熟,等到……
他们的等待才会告一段落!
只是……
结果却未必如他们所愿一般的尽如人意罢了!
南战不愧是对温玺有所了解的,终究是没有让温玺等待太久,月上柳梢之时,南战终于在温玺的耐心即将告罄之前,让副将带来了退兵的消息!
南芜大军对于退兵的命令,很是费解,可是……
想到温玺尚在东宸皇室一行人之中,他们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强忍着一腔憋屈缓缓的退出了山谷。
南芜大军退出山谷的第一时间,东宸皇室一行人的车驾就再次动了起来,这次,一行人中多了一个温玺。
而南芜大军也是在退出山谷之后才知道,原来西莽先锋军不知何时,早已守在了山谷之外,看那样子……
竟是在他们退出山谷之前,才刚退出来的样子?
及至此时,南芜大军才终于明白殿下为什么会下令退兵,原来西莽的太女夫温玺并非孤身前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他们包围了东宸皇室之人和温玺的同时,也被西莽先锋军给包围了!
是以……
这一场截杀,因为温玺的从天而降,因为西莽上国的参与其中,只能不了了之!
东宸皇室一行人路径三大上国驻军之地时,还在西莽大营前稍作停顿,南芜的探子探得了消息,东宸皇室一行人之所以停下,是为了将温玺的行囊装车!
温玺要走?
要跟随东宸皇室一行人一起,离开了北月边陲的三大上国驻军之地?
“他竟然肯离开?”
南战听到这个消息后,终是忍不住的从南芜大营中出来,往东宸一行人的停驻之地走去……
这种时候,三大上国的领兵之人轻易不会离开北月边陲,毕竟……
他们已经在这里的等了这么久,北月边陲的形势更是剑拔弩张,温玺此时离开,岂不是意味着西莽要从即将发生的争端中抽身而出?
这怎么可能?
和他们一样,西莽上国也是从北芪覆灭之战开启之初就在这里观望着,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轻言放弃?
南战靠近东宸皇室一行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温玺从西莽大营中策马而出的身影。
温玺也看到了南战。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并未多言。
眼睁睁的看着温玺加入了东宸一行人的队伍扬长而去,南战一时间有些恍惚!
走了!
真的走了!
温玺身为西莽大军留在北约边陲的唯一主帅,竟然真的离开了此地去了北月!
在这种微妙的时刻!
“为什么?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和东宸皇室当真是亲族?”
南战实在想不出到底什么理由能让温玺此时离开,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温玺在山谷中护下东宸之人的托词……
他和东宸是一家人!
如今乔浅月和独孤羡即将订婚,所以他作为家人,也要去参加他们的订婚礼,可是……
南战已经翻遍了记录西莽皇室的典籍,甚至将东宸的典籍都翻遍了,都未曾找到西莽皇室和东宸皇室有亲缘关系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