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浅月闻言,斜睨了身侧的独孤羡一眼,沉声道。
“是!”
“是!”
陈继和廖武闻言,当即诚惶诚恐的应了一声。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相比起沉默寡言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九王爷,眼前这个长得倾国倾城却能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东宸太上女帝,其实才是最不怒自威的那个!
她不过是才刚刚睡醒,甚至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更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可是,即便是完全没有衣装衬托,她的三言两语还是让两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秋耕事关民生大事,耽误不得,如今拓跋氏成了前朝余孽,北芪盘根错节的勋贵世家也分崩离析,北芪的土地彻底的失去了主人,土地的归属乃是大事,需要细细斟酌商议,可是不管如何,秋耕之事耽误不得!”
乔浅月见此,将目光从独孤羡身上收回,看着两人沉声道,“告诉我,要想解决秋耕之事,如今最棘手的是什么?”
她适才在后殿,只隐约的听到了陈继提及秋耕之事,皇城之战一结束她就陷入了昏睡,如今对北芪的状况虽然略有了解,可是了解的还是不够深刻!
秋耕事重,乔浅月不敢仅凭自己的揣测就妄下定论,所以,不耻下问。
“粮种!”
跪地的陈继闻言,当即抬头,毫不犹豫的道,“得九王爷和姑姑之幸,北芪之战并未殃及无辜的百姓……”
“说重点!”
眼瞧着陈继要开始长篇大论的对他们歌功颂德,乔浅月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头,道。
“如今北芪的百姓并未受到战火波及,只是却没有粮种可以播种!”
陈继闻言一噎,赶忙道。
姑姑还真是……
急性子啊!
他还以为,他需要好好的夸奖一下他们的功绩,才能进入正题,没想到……
“粮种现在都在谁手里?”
乔浅月眉头一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种,北芪的百姓还真的没办法度过秋耕!
只是……
就连乔浅月都不知道,北芪的粮种不在百姓手里,会在谁的手里,毕竟,她对北芪这些细节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粮种全都在皇室的粮仓和勋贵世家的手中!”
这次陈继长记性了,一点儿都没有赘述,直接道,“北芪以往的土地,十之八九都在皇族和勋贵世家的手中,百姓也十之八九都是佃户,为皇族和勋贵世家耕种换取果腹之粮,每年春耕和秋耕的粮种,也都是皇族和勋贵世家发放到百姓的手里,他们才得以播种,如今前朝余孽潜逃,皇族粮仓已经被黑甲军看管了起来,可是还有一大半粮种,依旧掌握在勋贵世家的手中……”
听到陈继这话,乔浅月的眉头忍不住的一皱。
而一旁的独孤羡,却神色如旧。
明显这些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一直未曾下决断而已!
乔浅月瞥了独孤羡一眼,见独孤羡如此,就知道他心如明镜,只是迟迟没有插手而已!
乔浅月的心底,莫名的就有些恼怒……
这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秋耕是事关民生的大事儿啊!
如果她一直不醒来,他还真就一直置之不理的不成?
“姑姑,九王爷虽然用计和姑姑里应外合,借着皇城大战的机会将勋贵世家手中的势力消灭殆尽了,可是姑姑昏睡,北芪如今的局势就一直悬而未决……”
陈继见此,沉声继续道,“大局悬而未决,对勋贵世家该如何处置,自然也没有定论,那些勋贵世家的家主和男丁,包括之前拥有的私兵虽然都死在了那场大战中,可是门户却仍在,他们为秋耕备下的粮种,自然也在他们的粮仓之中!”
“九王爷之前就已诏令全境,在姑姑醒来之前,北芪全境一切如旧,所以也没有人敢拿那些失势的勋贵世家如何,今日皇城已经有消息传来,一些勋贵世家的残存子弟很不消停,背地里已经商量着要用手中的粮种来和九王爷还有姑姑谈判,想要姑姑承认他们手中拥有的土地,保住他们已有的富贵荣华!”
“做梦!”
乔浅月闻言,当即冷笑一声,道,“若是他们手中依旧握着堪比北芪大军的数十万私兵,我或许还会受他们钳制,如今他们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自信,让他们误以为还能保住荣华富贵?他们是没有听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吗?”
这也是当初独孤羡为什么会留在王都,并未回去亲自率领黑甲军驰骋疆场的原因!
北芪皇室昏聩无道,朝堂早已腐朽不堪,根本不足为惧,可是那些个树大根深的勋贵世家,却是北芪的隐患!
如果独孤羡不设计的勋贵世家们失去了傍身的兵马的话,乔浅月现在还会忌惮他们三分,可是如今……
北芪遗留的那些勋贵世家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跟她斗?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实力,才是硬道理!既然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那就由我来给他们上这一课!”
嘴角勾着冷笑,乔浅月大袖一挥,沉声道,“传令下去,皇室粮仓开仓放粮种,所有粮种,按照前朝皇族粮种分发的原计划下放到前朝皇族名下的各处田产庄园,前朝所有经手者必须恪尽职守的完成,懈怠者,杀无赦!”
冷酷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杀伐气息扑面而来。
乔浅月毕竟才刚经历过数月的征战,这才过了几日而已,真的遇到了事情,她身上那股子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戾气都还未散去,一说话不自觉的就展露了出来……
独孤羡闻言,看着面前的女人,嘴角微抿。
他……
还是更喜欢她慵懒肆意的样子,只是……
她这满身杀伐的戾气,都是因他而起,他即便是有些不适应,依旧觉得乔浅月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无人能及!
“姑姑?”
陈继闻言,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
姑姑要用前朝旧臣,这一点儿丝毫没有出乎陈继的意外,毕竟……
偌大的北芪,即便是前朝覆灭了,想要正常轮转,那些个旧臣也不是说换就能全部换下来的,这是一个庞大而且耗时的工程,绝非朝夕之功,只是……
懈怠者,杀无赦?
这个命令,是不是戾气太重了些?
如今的北芪才刚经历大乱,前朝的那些个旧臣也都人心惶惶的,在陈继这个文臣的眼中,其实还是要以安抚为主,震慑为辅的……
而乔浅月这个命令,却太过杀伐果决了……
陈继这厢满脸震惊,可是廖武却跪在一旁,一脸理所当然。
他是姑姑的手下败将,郾城一战,他输给了她,输的彻彻底底,接来下的战斗中,他又与她并肩作战过……
在廖武的心底,乔浅月就是这样一个人,行事果断,杀伐果决,毫不拖泥带水,若非如此……
北芪之战也不会短短数月就画上了句点!
想到这里,廖武就忍不住的想到出门前家中老妻的话,老妻说,他虽然是前朝的降臣,可是就凭姑姑能让他坐上黑甲军先锋统帅的位置,对他那般信任,就可以看出来姑姑的心性豁达远非常人可比,未必就会像别的掌权者那样猜忌前朝叛臣,让他大可不必着急着求去保命……
廖武虽然看起来粗鄙不堪,驻守郾城时也满口荤话身边美妾不断,可是,却是凭借着真本事承袭了郾城城主之位,成了廖氏一族的掌权人的,他以前之所以那般混不吝,连带的一帮属下都有些上不得台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北芪先帝拓跋戎,就是个昏庸无道的,在他眼中,只有色令智昏的庸碌之辈,才是可以掌控的,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能如何?
他如果骁勇善战,如果只守着老妻,又怎么能入得了那个连自己的母妃都能纳入怀中的昏君的法眼,保住郾城城主的位置?
往事不可追,可是如今……
廖武在郾城当了那么多年逢迎上意的守关大将,这辈子打的最酣畅淋漓的仗却是跟着乔浅月,战场上浴血奋战共同抗敌的同袍之情,让廖武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
他如今跪在这里,也是无奈之举!
“我这命令有问题吗?用得着这么吃惊?”
乔浅月不知道廖武心中所想,看着陈继吃惊的样子,冷哼了一声,道,“民贵君轻,秋耕事关民生,就是北芪如今头等的大事儿,为此,哪怕是北芪大局都可以暂缓处置!”
说着,乔浅月在沉寂愈发震惊的目光中,转头看向廖武,沉声道,“廖武,传我之令,黑甲军全军皆出,由你率领,去给我抄了前朝那些勋贵世家的粮仓,所有粮草,一概安计划分发,胆敢反抗者……给我直接灭了他满门!”
灭满门这话一出,陈继直接吓的全身一抖,若非跪在地上,他都能摔个仰倒。
灭门?
姑姑认真的吗?
他师傅给他的来信中形容的姑姑,可不是这么张口闭口就要打要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