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不慌不忙吊着北芪大军的独孤羡,听到这一声叹息,露在银质面具外的眉毛几不可见的一挑,脚下的速度忍不住的加快了些……
在大军围剿之下,带着沉寂骑马逃逸无疑是自寻死路,毕竟……
同是战马,在驮着两人的情况下,就算是西凉顶级的战马也不能保证比北芪的兵马速度更快,所以这一路上,独孤羡都是仅凭个人之力,带着北芪的大军在兜圈圈……
现在他挟持的人醒了,想到此人的身份,独孤羡不得不加快速度,暂时将北芪大军甩开……
片刻之后。
独孤羡带着陈继已然将北芪大军甩出好远,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暂时停了下来。
停下之后,独孤羡就将陈继往一旁一扔,找了个块大石头坐下,径自拿出了干粮狼吞虎咽起来。
虽然是狼吞虎咽,可是那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雍容和华贵,依旧让人不觉得粗鲁。
“……”
陈继看着眼前之人,想着东宸战神传说中的威名,忍不住的叹息连连,“唉……”
北芪上国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到了这位煞神!
这位煞神虽然出身下国,可是就连南芜那位眼高于顶的无敌将军南七殿下,都对他另眼相待当成平生大敌,又岂能是善于之辈?
现在好了……
踢到铁板了吧?
经此一战,大皇子战死,北芪军心大乱,独孤羡的先锋军逃出生天,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军中主将前去追剿,自己就被挟持……
如今……
北芪大军被独孤羡拖着转圈圈,无暇顾及二十里外的驻防营,想必……
独孤羡的兵马已经攻占了驻防营,获得了补给!
若是独孤羡真的如传说之中一般用兵如神……
“唉……”
再次叹息了一声,陈继终是看着独孤羡,开口打破了沉默,“攻陷了驻防营后,你的兵马将何去何从?”
“……”
独孤羡闻言,斜睨了陈继一眼,沉声道,“撤离北芪境外!”
“!!!”
陈继闻言,当即深吸一口气。
临阵撤兵,和临阵脱逃无异!
可是独孤羡依旧下了这样的命令……
东宸战神,果然不愧是东宸战神,能忍得下一时意气,更能将荣辱置之度外……
“……你的援军何时能到?”
老脸上露出了一抹沉吟之色,陈继缓缓道。
“十数日后!”
独孤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正是因为他如此的有恃无恐,陈继的脸色才变得越发的绝望。
他不过是试探性的一问,可是……
东宸战神果然带来了援军!
哪怕是东宸内乱未息,甚至还在陛下的残忍无道下瘟疫肆虐,他还是带领着援军赶赴了北芪上国,可见灭北芪上国之心是何等的坚定!
单兵骁勇无人能敌,出入敌军大帐轻取敌将首级……
作战用兵如神鲜有败绩……
有这样一个对手,北芪上国如何能敌?
陈继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独孤羡面前不远处……
独孤羡并未限制他的自由,甚至连绑都未曾绑他,但是陈继却连一点儿想要逃走的心思都没有!
因为机智如他,知道自己一介谋士,想在东宸战神面前逃出生天,无疑是痴人做梦,所以……
既然逃不了,那又……
何必白费力气?
“……”
独孤羡见此,利索的吞下了手中的干粮,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一块干粮直接往陈继扔去。
“???”
陈继接过,老脸疑惑的往独孤羡看去,“东宸战神这是何意?不虐待战俘吗?”
“嗯!”
独孤羡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打量了陈继几眼,缓缓道,“昨夜战场之上,能率先猜到来人是本王,还未直接道出本王身份,临危不乱让人保护拓跋弈的人是你……”
“……”
陈继闻言,沉默。
确实是他。
“拓跋弈身死,极力游说北芪大军追剿本王兵马的人,也是你……”
独孤羡复又缓缓道。
“……”
陈继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的一抽,“如此说来,在下和东宸战神果然是九王爷的眼中钉,只是在下到底是低估了九王爷的本事,没想到九王爷竟然真如传闻中那般,骁勇善战,用兵如神……”
陈继觉得,独孤羡都这么说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
在独孤羡利用他牵制住了北芪大军足够的时间后,他大抵是死定了,若是如此的话……
陈继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干粮,嘴角微抿……
那他还不如现在就死了,也好过成为独孤羡牵制北芪大军的筏子!
这么想着,陈继下意识的张嘴……
“呵呵!”
而就在此时,独孤羡低沉的笑声却突兀的传来,下一个瞬间……
独孤羡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扼住了陈继的下巴……
四目相对。
独孤羡低沉微嘲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好歹也是一个谋士,怎么会想当然的以为,你死了本王就无法再牵制北芪大军?”
“……”
陈继闻言,固执的别开了眼睛,没有说话。
“你若是真死了,你的尸体本王也会利用的淋漓尽致,本王带你逃离北芪大营时,好像听到他们之中有人喊,你是北芪帝的座上宾,身份可贵重的很,不容有失……”
独孤羡见此,露在银质面具外的嘴角微勾,缓缓道。
“……”
陈继闻言,嘴角忍不住的一抖。
“还有,就算是你死了,本王不再用你来牵制北芪大军,你以为,北芪的那群乌合之众还会按照你之前的布局一般,前去追剿本王的兵马吗?”
“……”
陈继听到这话,老脸上露出一抹绝望之色,气的抬手直接往独孤羡扼住他下巴的手拍去,“放开!在下不寻死了也就是了!”
反正不管他死不死,独孤羡都绝不会放弃利用他的机会,那他……
又何必着急着寻死?
“呵呵!”
独孤羡见此,在沉寂的手挥来的瞬间,径自收回,打量着眼前委顿在地神情固执的半百老头儿,深如寒潭的眸子微眯,缓缓道,“传闻北芪帝座下有一谋士,名唤陈继,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尤擅领兵,你该不会就是北芪帝的那位谋士陈继吧?”
“……”
陈继闻言,斜睨了一眼蹲在自己面前的独孤羡,冷哼了一声,道,“哼!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不才,正是陈继!”
“你是何磐的第几代门人?”
陈继的话刚落地,独孤羡的声音就随之响起。
“什么?”
陈继闻言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国士门下之人?”
此话一出,陈继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国士门下的弟子行走列国,从来都不会以自己的出身自抬身价,这是国士门规,所以……
知晓他这个北芪谋士是国士门下之人的人,少之又少!
除却师门,根本没有几个……
“呵呵!”
独孤羡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缓缓起身道,“看来本王猜的没错,本王此次行军布局虽然并非多么难猜,但是能够将本王不计声名临阵脱逃都能猜到的人却不多,何磐虽然没甚出息,可是教出来的门人却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休得口出狂言羞辱家师!”
陈继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独孤羡色厉内荏的低吼道。
“家师?看来你是何磐的弟子而非徒孙啊!”
独孤羡闻言,斜睨了陈继一眼,缓缓道,“本王并没有羞辱何磐的意思,毕竟……本王和他也算是一家人!”
“什么?”
陈继闻言一愣,脸上的怒气险些端不住,下意识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也对!”
独孤羡闻言,挑眉看了陈继一眼,缓缓道,“想必你早就跟着拓跋弈出征来到了前线,消息没有北芪帝来的快也很正常,你的师傅何磐这几年一直跟在神医月老身边当管家,你不知道吧?”
“!!!”
陈继闻言,眉头当即一皱。
他的师傅跟着神医月老当管家?
这他还真不知道!
世人皆知,无双国士行踪沉迷,早已不知去处,别说世人了,就连他们这些做弟子的,都不知道自家的师尊到底去了何处,不过……
饶是如此,给人当管家什么的……
未免也太有失身份了吧?
他家师傅还真是……
让陈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神医月老就是东宸未来的女帝……”
独孤羡的声音再次传来。
“!!”
“东宸瘟疫爆发,乔浅月奔赴险地,何磐如今正辅政东宸……”
“!!!”
一道接着一道消息砸在脑门上,直接砸的陈继晕头转向。
所以……
他正在北芪想方设法的和他家师傅对着干吗?
这……
算不算欺师灭祖?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他家师傅出仕他国,怎么就不能给他们这些门人打声招呼的,弄得他们现在的处境,顿时就变得很尴尬了有没有?
按照独孤羡所说,这些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北芪帝的手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