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直奋力护着他们的秦赞倒下,绝望的气息开始在百姓中蔓延……
“秦大人你醒醒!你醒醒啊!”
“救命!救命啊!”
“……”
绝望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无助又惶恐。
魏海身前的弓箭手们,见秦赞中箭,手中的动作忍不住的一顿,看着那些下半身已然全部浸入海水中的百姓,弓箭手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抹纠结之色……
如果不是上命难违,他们也不愿意对着城中的百姓出手!
这些人中,甚至有他们经常光顾的商贩,也有他们的邻里,可是……
他们都感染了瘟疫!
现在都是害人的祸源!
如果他们不动手的话,害死的或许就是他们,更别说……
“放箭!继续放箭!不要停!”
“不射死他们,你们就是抗命不遵,信不信我杀了你们?”
“快放箭!”
“……”
他们身边还有魏海威胁的催促声!
“嗖!”
一道箭矢终是在压抑之中,再次射出,继之而来的就是……
“嗖!”
“嗖!”
“……”
箭矢如雨,再次朝着已然被逼至海水中的百姓而去。
“救命啊!”
“啊!”
“……”
刹那间,惨叫声响起。
夜色之下,绝望的气息瞬间到达顶峰……
海水中的百姓惊恐躲避箭矢之时,相互推搡间不时有人摔倒,摔倒之后,冰冷的海水瞬间就会将其淹没……
浪涛一层接着一层,前浪压后浪。
而那些百姓中,已然有不少人身中箭矢,海水中飘荡的血红色也越来越明显……
“娘!娘……”
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眼瞧着自己的娘亲为了保护他被流矢射中没入海中,嘶吼着不管不顾的折返,要去扶起自己没入海水中的娘亲,可是……
“嗖!”
又是一道箭鸣声传来。
“小心!”
在两个百姓拖拽下,缓缓苏醒的秦赞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那道箭矢直奔那孩子面门而去的场景,忍不住的惊呼一声,挣脱开搀扶他的百姓,蹚着海水就要前去相救,可是……
他本就中箭受伤,速度再快,又岂能快的过箭矢?
“不!”
眼瞧着那箭矢就要射中那孩童的面门,秦赞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吼……
绝望!
无助!
茫然!
恐惧!
一时间,身处漫天箭矢之下的秦赞和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百姓一样,同时感受到了死亡笼罩之下的窒息……
“嘶!”
可就在此时,一声马鸣声从在魏海等人身后响起。
“谁?”
魏海听到这马鸣声,下意识的回头,可是,还未等他看清来人,就只见一道银光从他的头顶一闪而过,越过了他面前的一众官兵和弓箭手,朝着那漫天箭矢落下的方向激射而去……
夜色如墨,月色黯淡。
可是,来人手中那一轮形似弯月的刀,却仿佛绽放出万丈光芒一般,瞬间照亮了浸入海中的百姓头上的天空……
“唰!”
“嘭!”
“唰!”
“……”
刀箭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本以为自己在这波流矢之下注定在劫难逃的百姓听到动静,忍不住的止步,站在海水中僵硬的回头,往半空中看去……
依稀的月色之下,一袭银衣皎洁如月,手中弯刀翻飞带起的劲风宛如一张网一般,将他们笼罩在其中,将那些飞来的箭矢隔绝在外……
这是谁?
是神明派来拯救他们的仙女吗?
看着那在月下翻飞,宛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女子,劫后余生的百姓激动的热泪盈眶……
而与此同时,身在半空中的乔浅月,一双美目通红,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不上不下,整个人气的都在颤抖……
天知道,她是多么庆幸自己的第六感一向超乎常人的敏锐,庆幸自己在感觉到不妥之后,终是没有在马车上苦等,而是夺了马先行一步……
天知道她顺着城中百姓的指引,赶到沧州城深处看到这在漫天流矢之下被逼入海中的百姓时,心底是何等的愤怒!
幸好!
幸好她赶来了!
若是再晚一刻……
乔浅月不敢想下去,手中挥舞着袭月刀的动作,越发的凌冽,携带着漫天的怒火朝着那些流矢就席卷而去……
一道道流矢,直接被袭月刀砍成两半,摔落在翻涌的海水中。
一个个百姓,在流矢落地的瞬间,逃出生天!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转眼的瞬间,那漫天的箭矢就在乔浅月的身前,消失无踪……
而乔浅月也随之落地,面带白纱,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了那些百姓的身前。
手中的袭月刀倒映着月光。
幽冷清冽。
乔浅月露在面纱外的眉眼,宛如寒冰,森冷猩红。
“你……你是谁?”
魏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陡然发生的变故,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将两个士兵拉到自己的面前当挡箭牌,这才放心了些许,硬着头皮大喊道,“何方刁民,好大的胆子竟敢妨碍本官执行公务!”
“公务?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务?”
乔浅月闻言,深吸一口气,猩红的双眼缓缓抬起,往魏海望去,沉声道,“射杀无辜,沉海百姓,沧州城州官魏海,这就是你所谓的执行公务?”
“本官……”
魏海闻言一噎。
看着远处站在海水之中,宛如遗世独立的杀神的女子,心底莫名的有些发虚,尤其是看到乔浅月身上那一袭银衫之后,魏海的心头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银衫……
传闻东宸未来的女帝,姜家的那位表小姐就性喜银衫,出门必是一袭银衫潋滟芳华,难道……
“不!不可能!”
想到这里,魏海惊恐的呢喃了一声,摇头否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再次看向乔浅月时,眼底已然阴鸷一片,“何方刁民竟敢在这里兴风作浪,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
“王都,乔浅月!”
不等魏海将呵斥的话说完,乔浅月淡漠的声音就随之传来。
此话一出。
四周顿时一静。
“王都,乔浅月?您是……浅月殿下?”
秦赞第一个反应过来,身形踉跄了一下,直接双膝一弯跪在了海水里,“沧州河务督造秦赞,拜见浅月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
秦赞的反应,当即让四周的百姓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浅月殿下?
就是魏海嘴里间接害死他们的浅月殿下?
可是……
浅月殿下却在漫天箭矢下救了他们……
“拜见浅月殿下,呜呜……”
“拜见浅月殿下……”
“……”
片息之后,四周传来一片叩拜之声。
只是那声音如泣如诉,饱含委屈和质疑……
“不!不可能……”
魏海看着海水中稀稀拉拉跪了一地的百姓,再看看那站在百姓面前挺拔的纤细身影,瞳孔忍不住的一阵儿紧缩,下意识的挥舞着双手咆哮道,“你不可能是浅月殿下!浅月殿下还要半个时辰才能赶到,你怎么可能是浅月殿下?”
“冒充的!你一定是冒充的!冒充皇储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这是找死!弓箭手,弓箭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官放箭,放箭射死这个胆敢冒充皇储的刁民!”
“……”
听到魏海的咆哮,一众弓箭手面面相觑,然后……
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放下了举起的弓箭……
他们本就不想放箭射杀百姓,如今浅月殿下来了,那魏海的命令,就不再是这里唯一的命令,且不论这个浅月殿下到底是真还是假,他们都情愿相信她是真的,因为只有这样……
他们才不用继续对着同胞放箭!
“你们是聋了吗?听不到本官的命令吗?”
眼瞧着四周的弓箭手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魏海顿时像疯了一样往弓箭手扑了过去,一个一个的摇晃着他们的肩膀大吼道,“放箭!你们快放箭啊!”
“你们不放箭是吧?州兵呢?州兵上!给本官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光!”
“……”
一众短兵州兵闻言,面面相觑了一眼,也纷纷后退了一步。
前面的那些百姓,可都是感染了瘟疫的人,等闲根本不能靠近,他们和弓箭手不一样,想要对敌就要短兵相接,这不是玩命吗?更别说……
他们也不想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出手啊!
“反了!反了!你们连本官的话都不听,这是要造反啊!”
魏海见状,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到一块石头,直接摔倒在地,看着那些昔日对他毕恭毕敬,如今对他的命令却置若罔闻的官兵,整个人如至冰窟,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依旧站在百姓之前的乔浅月,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她不是浅月殿下!她不是啊!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
众人闻言,沉默。
乔浅月看着众叛亲离的魏海,则是摩挲着手中的弯月刀,缓缓转头,往跪地的秦赞看去,“你是秦赞?我那便宜师侄的父亲?”
“回殿下,正是!”
听到乔浅月提及女儿,秦赞的眼中终是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