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皇兄之间,这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微妙平衡,也将随之打破!
一个手握兵权,功高盖主,还后继有人的藩王,对于一个王朝来说……
绝对是一个灾难!
而今……
他就被他这好皇兄,亲手推到了那个位置!
大堂之内,鸦雀无声。
端坐上首的怀远先生见此,忍不住的摇头连连……
兄弟离心!
阋墙之祸!
他能够预感到,东宸的灾难从今日真正开始,可是……
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和大堂的气氛别无二致,后堂也很安静。
“娘亲?”
看到自家娘亲脸色凝重的模样,独孤钰忍不住的抬头,道,“娘亲是在担心妹妹吗?娘亲不用担心,旁边的房间外早就安排好了人……”
“娘亲担心的不是你妹妹!”
乔浅月闻言摇头,遥遥的看着大堂中对峙的两人,缓缓道,“娘亲担心的是兄弟彻底离心之后,随之而来的阋墙之祸……”
经此一事,独孤羡对东宸帝怕是要失望透顶了!
那他往后,要怎么办?
树欲静而风不止,独孤羡和东宸帝,注定只能有一人傲视东宸……
他会引颈就戮,还是……
奋起反抗?
垂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不管独孤羡做出哪一种选择,都不是乔浅月想要的!
她不想独孤羡死,更不想……
独孤羡顶着一世骂名,问鼎那个位置……
“……”
独孤钰听到这话,小脸也随之黑了下来。
在他的记忆中,爹爹和皇伯父的关系,从来都是如履薄冰的,娘亲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
“娘亲,爹爹就算是要做什么,也会等皇祖母病愈后!”
迟疑了一下,独孤钰终是道。
“我知道!”
乔浅月点头。
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独孤羡侍母至孝,从他跟在她的屁股后头数月,为太后延医问药之时,她就知道!
太后,就是东宸紧张关系的缓和剂!
只有她好好活着,东宸或许才有免去阋墙之祸的可能……
而就在所有人心思各异的沉吟之时,突然……
“啊!”
一道惊呼,陡然响起。
听到惊呼声的乔浅月等人眉头一挑,安静如旧,可是……
大堂之中的独孤羡和东宸帝,却是忍不住的站起了身……
“是戚嬷嬷的声音?来人……”
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独孤羡下意识的张口就想唤人,可是……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就看到戚嬷嬷和两个宫娥踉踉跄跄折返,身后还跟着自家老神自在的儿子……
“陛……陛下!”
戚嬷嬷和两个宫娥一进大堂,就直接吓得跪倒在地,张口结舌。
“怎么回事儿?”
东宸帝见此,心神一紧,急道,“不就是让你们去验个身,你们慌什么慌?”
“陛下,奴婢验过了,可是……”
戚嬷嬷闻言,颤抖的叩首,豆大的汗珠子不断的往下落,满脸的不敢置信……
“可是什么?”
“可是根本没有郡王,郡主她……确实就是郡主啊!”
戚嬷嬷鼓足勇气,说出这话之后,当即一拜于地。
这个结果,她也不敢相信,可是……
事实就是事实啊!
这扒掉裤子看到的事实,还能有假?
戚嬷嬷此话落地……
“什么?!”
“什么?!”
两道不敢置信的惊呼声,异口同声的传来。
独孤羡往前疾行两步,看着自家闲庭阔步而来的儿子,露在面具外的嘴角抽了抽,复又抽了抽,好一会儿都没找回自己的语言……
没有郡王?
郡主确实是郡主?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儿子,明明是个带把儿的!
明明是个儿子啊!
“怎么可能?”
东宸帝闻言,当即震惊的瞪眼道,“说好的儿子呢?怎么可能是郡主?怎么可能?”
这可是他能抓到的独孤羡的唯一把柄!
就算是不能让独孤羡交出兵权,也能将皇后重伤皇子之事给糊弄过去的筹码,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反转?
独孤钰怎么可能真的是郡主?
独孤羡闻言:“……”
看着自家儿子,沉默。
他这辈子,从未和他这好皇兄如此心有灵犀过,这个问题……
他也想问!
他的儿子,明明就是个假郡主,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假戏真做的?
“陛……陛下,奴婢亲眼所见,此事千真万确,不会有假啊!”
戚嬷嬷跪在地上,颤抖的浑身打摆子,及至此时都还有些怀疑人生。
“不可能!朕不信!”
东宸帝见此,摇着头起身,踉跄着就往乔金金扑了过去,伸手就要拽乔金金的衣裙,可是……
“皇兄这是想做什么?”
独孤羡却适时的伸手,抓住了东宸帝的手腕。
四目相对。
两人的眼中,一个满是不敢置信,一个寸步不让。
“戚嬷嬷是太贵妃的人,难道皇兄连她都不相信?还要亲自验明正身不成?”
露在银质面具外的双眸微眯,独孤羡整个人周身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抓着东宸帝手腕的手暗暗用力,沉声道,“要本王的女儿当堂宽衣解带,皇兄可想清楚后果了?”
“皇兄真的以为,本王是那么好脾气不成?”
说着,独孤羡甩手就是一扔,直接将东宸帝扔回了他的坐椅上。
“你!你……”
独孤羡的警告言犹在耳,东宸帝握着自己钻心疼的手腕,老脸苍白一片。
独孤羡的儿子,不是儿子!
东宸的长郡主,真的是郡主,这……
这可怎么办?
这他该如何收场?
“好了好了,大人的事儿,可别吓到了孩子!”
怀远先生见此,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从上首的座椅上走下,径自牵起了乔金金的小手道,“老朽先带着孩子下去,你们解决完了自己的事情,自行离去便可,老朽就不送了!”
说着,怀远先生牵着乔金金就往后堂而去。
“……”
独孤羡见此,张口欲言,可是看到委顿在座椅上的东宸帝,到底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及至一老一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月洞门后,独孤羡这才转头看向东宸帝……
“皇兄……”
深吸一口气,独孤羡转头看向东宸帝,沉声道,“事已至此,不知皇兄打算如何善后?”
这话,是他这好皇兄适才对他说的,说实话……
就连独孤羡此时,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还能有这样的转机……
他好好的儿子……
怎么还能验明正身成了女儿?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东宸帝此时早就六神无主,闻言当即摇头连连道,“一定是哪里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独孤羡闻言:“……”
好巧!
他也是这么想的!
跪在地上的王保早就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呆了,听到东宸帝这话,嘴唇动了动,然后……
看着独孤羡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直接低头沉默不语。
姜老夫人嘴上说着不帮他传信,可是事实上……
事情却做的很地道啊!
眼下这种情况,定是九王爷早有防备,买通了戚嬷嬷等为独孤钰验身之人……
独孤羡将王保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头一皱,眼下满是沉吟之色……
“是你!是你们!”
东宸帝反应过来,知道独孤钰性别之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当即将气撒到了跪在地上的人身上,“王保,是你无的放矢,诬告皇室郡主!还有你们……你们……”
独孤钰已经验明是郡主无疑,此时他若是咬着戚嬷嬷和宫娥弄虚作假的话,那就坐实了是他这个皇帝对独孤羡的欲加之罪……
是以,东宸帝指了戚嬷嬷等人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最后只能一脸气馁的收回了手,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
“朕回头再发落你们,只是王保……”
深吸几口气,东宸帝才缓过劲儿来,老眼从戚嬷嬷等人身上扫过,落在王保身上,满脸杀意的道,“诬告皇室,其罪当……”
“王保是本王府中的人,自然应该交给本王发落!”
可是,不待东宸帝将话说完,独孤羡就冷着脸打断道,“皇兄可有意见?”
“朕……”
东宸帝闻言,一噎。
他当然有意见,可是……
这事儿办的窝囊,他着实有些心虚,就算是有意见……
也不敢说!
“既然皇兄没有意见,那……”
独孤羡见此,嘴角微勾,当即对着堂外招手道,“来人呢,将王保押解回府!”
“遵命!”
堂外,九王府的侍卫应了一声,当即进来将满脸震惊的王保给压了下去。
堂外的贺天阙见此,战战兢兢的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也赶忙招呼人进去将戚嬷嬷等人给拖了出来……
大堂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独孤羡和东宸帝两人。
四目相对。
独孤羡的目光,冰冷幽深。
东宸帝老眼闪烁,满是心虚气短。
“虽然结局有点儿出乎本王的意料,不过……”
居高临下的看着像霜打茄子一般蔫巴巴的东宸帝,独孤羡的嘴角微勾,缓缓道,“本王却乐见其成,现在,皇兄已经失了和本王讨价还价的筹码,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