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元旦只放一天,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完了。成华高三生依然没有周六,元旦结束,整个年级照常考试上课。
国家级重点就是这样来的。
“这个月的中旬就是第一次诊断性摸底测试,”张平安在黑板上写下一个日期,然后转过身来,面向全班,“咱们班的任务很简单,只有两个:一是全员总分上线;二是数学单科平均分,全市第一。有没有问题?”
高三(一)班的诸学子面面相觑,有点儿没底。
张平安皱眉,抄起教鞭敲讲台,大声又问一次:“有没有问题!”
“没有!”
全班异口同声,吼得天花板都在震。
张平安这才稍微满意,“好了,下课吧。”说完拿起教科书走出教室。
课间十分钟,教室里吵吵闹闹,一个男生抢了同桌女孩儿的书,高举着满教室跑。女孩儿红着脸又急又怒,追不回来,便直嚷着要告老师。
这时,刚好袁晓路过,被闹得烦,顺手就替她把书抢了回来。
女生感激万分:“谢谢。”
“不客气。”袁晓敷衍地摆手,步子加快,走到座位前站定,“哐哐”,伸手凿了两下桌面。
“……”正在抄板书的林悠悠抬起头,圆圆的眼镜后是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她近视一百多度,只有写作业和看黑板时才戴眼镜。
袁晓把她的笔抽走,“别写了,跟我出来。”
林悠悠很困惑,“怎么了?”
袁晓不答话,眼神很冷,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窗外。林悠悠侧目,只见(九)班门口的走廊上站了几个女生,染了发,化了妆,身上的校服校裤都改过,看上去,十分的招摇拉风。
领头的黑长直挑染一抹酒红,明艳照人。
林悠悠推了下眼镜,语气略沉,“她回来上课了?”
袁晓冷笑,“听说之前是得了重感冒。咱们还没找她算账,报应就先来了。活该。”
“……”林悠悠微抿唇,须臾,摘下眼镜收回眼镜盒,起身往外走。
袁晓拽住她胳膊,“找应瑶?”
“嗯。”林悠悠点头。
生日那晚发生的事,她得把来龙去脉弄清楚。
“一起。”
升学班的教学楼是圆形,每层中间都有一个微型花园,四季花草不断,供学生赏心悦目。巧合的是,高三(一)班和(九)班,刚好隔花园相对。
正是课间,走廊上来来往往全是人。
“瑶瑶,你的项链好漂亮啊,是cococrush系列的新款?”
“就是就是,真漂亮。”
“你这一款官网上还没挂出来吧?”
天之骄子身边,从来不缺阿谀奉承的人。应瑶扯了张纸巾擤鼻子,笑道,“这一款还没上市,但是我爸正好认识这个系列的设计师,我喜欢,他就送我了。”
周围又是一片的羡慕加称赞。
应瑶面上毫不在意,但微勾的嘴角表露,她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但很快,她脸色微变,嘴角的弧度也跟着垮了下去。
女生乙察觉到她的变化,皱起眉,一副关切的表情,“怎么了瑶瑶?你脸色不太好呢。”
“没什么。这里风有点大,我先回教室了。”说完,应瑶转身就往(九)班的教室大门走。
突的,
“都在家缩一周了,你缩头乌龟变的啊?”袁晓语调讥讽,故意扯着嗓门儿让所有人听见。
原本喧闹的走廊一瞬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事,探首观望。
应瑶动作顿住,回头就是一个讥讽的笑,“我以为是谁呢。袁晓,追不到萧白莫就算了呗,上我们九班来撒什么泼。”
袁晓脑子一热瞬间怒了,“你少在这儿装糊涂!自己干了什么破事儿自己不知道么!”
应瑶满脸莫名其妙,“我干什么了?”
“你……”
“……”林悠悠用力捏了捏好友的手,低声道,“乖,这是我和应瑶的事,我自己来处理就好。”
袁晓的性格,火一上头就什么都管不了了。她用力皱眉,“你也看到了,这女的就一傻.逼加泼妇,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装无辜呢。悠悠我必须告诉你,道理咱是跟人讲的,跟狗用不着。”
应瑶凛目:“姓袁的,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别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袁晓嗤笑了声,“怎么着?欺负悠悠还不够,打算故技重施,叫那群下三滥再收拾收拾我?”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了?”
两人嗓门儿尖锐,你一言我一语,竟闹得不可开交。
林悠悠低着头捏眉心,静默半刻后,沉下声:“别吵了。”
两人充耳不闻。
“够了!”她声音拔高几分贝,“你们还有完没完?”
话音落地,在场众人都是一愣。林悠悠性子温软,在学校里的形象一贯乖乖好捏,从没人见过她疾言厉色。
袁晓和应瑶的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林悠悠做了个深呼吸,终于在各异目光中走向应瑶。应瑶神色不屑,侧目看别处,根本不拿正眼看她。
“应瑶同学。”她语气微沉,平静得不可思议。
“嗯?”
“上个月二十五号,我在长青路一带被人堵了,你知道吗?”
“……哎呀,那你没出什么事儿吧?”应瑶的表情很讶异,“不过,你这话问得挺奇怪的,我怎么会知道。”
“是么。”林悠悠笑了下,眼底却透着愤怒,“可是那伙人亲口说,是你指使的。”
“……”全场哗然。
应瑶心头发虚,闻言脸色立刻就变了,冷哼说:“林悠悠我警告你,诽谤犯法。”
那些个女生甲乙丙顿时附和:“就是,林悠悠,你凭什么诬蔑应瑶。自己惹了麻烦还赖别人,哪儿有这种道理。”
“放屁!”袁晓骂道,“林悠悠自己能惹什么麻烦!”
“那她那个读八中的弟弟呢?”应瑶挑眉,“八中的林毅可是出了名的混账。林悠悠,你有空过来污蔑我,不如多花点心思教育你弟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泼脏水,太没家教了吧。”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顿住,笑起来,语气讥讽,“也对,你们姐弟俩连爸妈都没有,跟你们也谈不了家教。”
袁晓暴怒,挽起袖子就要揍应瑶,“你他妈再说一遍!”
应瑶吓一跳,赶紧往后躲开,周围人见状也忙忙去拦,“同学,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
一片混乱。
蓦的,一记响亮耳光声从人群中传出。
整个走廊静了瞬,所有人都懵了。
“……”应瑶捂着脸,长发凌乱目光错愕,而在她面前半步远的位置,林悠悠双眼赤红,咬紧唇,掌心处火烧火燎地疼痛。
边儿上的女生甲最先回过神,尖声道:“林悠悠打人了!”
一时间,尖叫,怒骂,此起彼伏,整栋教学楼都乌烟瘴气。
距离十来米远处,徐薇轻轻扯了扯萧白莫的袖子,柔声:“回教室吧,没什么好看的。”
“嗯。”
萧白莫冷淡点头,终于将目光从那细长身影上收回来,转身进教室。
数分钟后。
食堂附近的小卖部门前,人头攒动,有几个女生凑在一块儿边吃零食边聊八卦。
“你们看见了吗?刚才刘胖带着几个学生会去高三那栋楼了,出什么事了啊?”
“听说是两个女生打架,其中一个是林悠悠。”
“林悠悠?那个学霸校花?不可能吧……”
“谁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
……
几人很快离去,背后,长发少年微微拧起眉。
*
林悠悠那一巴掌几乎是用尽全力,不多时,应瑶的左脸便肿起老高,再不见一丝一毫的美态。
学生打架这种事,照例由德育处出面处理,于是打人的林悠悠和被打的应瑶都被叫了过去。富家千金是受不得丁点儿气的,在德育处里又哭又闹,吵得刘主任一个头两个大,反观另一位,低眉垂目神色平静,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虽然不合时宜,但林悠悠真的觉得应大美女那副尊容,很好笑。
思忖着,她目光看向窗外,勾了下嘴角,难得地幸灾乐祸。
“啪!”
刘主任用力拍桌,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瑶哭哭啼啼:“刘老师,我……”
“没问你,你都说一下午了,歇着吧。”刘主任调转视线看向林悠悠,沉声,“你说,你为什么动手打人。”
“两个原因。第一,应瑶同学侮辱我和我弟弟。”林悠悠垂着眸,语气平静,“第二,上个月二十五号那天,她找了一伙社会人士对我施暴。”
应瑶大声否认:“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找人对你施暴了?证据呢?你这纯粹是诬蔑!”
林悠悠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是不是诬蔑,应同学心里比我清楚。”
“……”应瑶心里一怵,一双红彤彤的大眼再次看向刘主任,抽泣道:“刘老师,我真的没有。倒是她,莫名其妙跑到我们班门口来撒泼,还给了我一耳光。要不是别人拦着,我还不知道被她打成什么样呢。”
刘主任眉心紧拧,有点为难。
林悠悠是全校有名的好学生,成绩拔尖品学优良,但这一回,众目睽睽之下,他即使有心维护也无计可施。半刻,刘胖无奈,只得叹气道,“林悠悠,无论如何,动手打人就是违反了校纪,我得给你一个警告处分。”
林悠悠低着头,没有吭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座机响了,刘主任接起电话,“是的,我是,您说。”听电话的同时,目光诧异扫过林悠悠,然后道:“好的,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刘主任在办公桌后面调整了下坐姿,清清嗓子道,“这样吧,今天也不早了,你们都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接着处理。”
“可是……”应瑶瞪大眼,不可思议道,“刘老师,给林悠悠的处分还没有发呢,她打了我,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主任拧眉,“我不是说了么?明天再处理。”
“……”应瑶咬牙,愤愤把话咽了回去。
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德育处度过,等林悠悠回到教室时,大家半数都已离去,只剩袁晓和几个在做清洁的同学。
看见她,袁晓立刻大步流星地冲过来,担忧不已:“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林悠悠笑着摇头,“没事,别担心。”
袁晓这才松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还不忘称赞,“知道吗悠悠?你甩那傻逼一巴掌的时候,真是帅呆了!我都要以身相许了!”
袁晓奉行夸张主义,白的都能让她吹成黑的,林悠悠笑了笑,和好友闲聊了会儿便背上书包独自离开。
走出校门,夕阳西下。
她摁亮手机屏幕,准备叫一辆附近的滴滴回家。
不料“哒哒”,路边响起一阵刺耳喇叭声,瞬间引起林悠悠的注意。她无意识地转头,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映入视野,路虎揽胜。
林悠悠怔愣。
肖驰掐了烟头下车,掀起眼皮一看,街对面,年轻姑娘正瞪着双大眼看他,诧异又惊讶。数秒后不知怎么了,小脸一皱,竟啪嗒掉下滴泪来。
“……”他拧眉。
*
林悠悠性子柔软,却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记忆中,她哭的次数其实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三年前林父林母的丧礼。那时她和林毅都还太小,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伤心欲绝,丧礼简单,出殡时只有家中的近亲。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把“坚强”两个字的精髓学了个淋漓尽致,她爱笑,无论面对什么,遭遇什么,仿佛乐观积极与生俱来。
林悠悠知道自己不该哭的。但这一刻,情绪显然跑在了理智前头,看见肖驰的瞬间,不知为什么,她忍了很久的泪水汹涌而出。
黄昏时刻的林荫道,余晖将半边天空染成一种薄金色,倦鸟成行归巢,白昼逐渐被黑夜吞噬。
四周行人不多,只有一间奶茶店附近还有学生徘徊。
肖驰在距林悠悠半步的位置站定,垂眸看她,英挺的浓眉拧成一个川。她很漂亮,肤色太白,甚至能看见底下的纹理脉络,睫毛浓长,悬挂泪珠,那种温婉楚楚的气质,天底下没几个男人能抗拒。
她在哭,嘤嘤呜呜的,偶尔抬起手背抹泪,孱弱的双肩隐有抽动。
肖驰盯着她,只觉那泪刺眼异常。
半刻,林悠悠终于停下来,抬起通红的大眼看他,道:“肖先生在这儿等人么?”
“你说我等谁。”
“……”
肖驰随手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过身,大手稳稳扶住她纤细的背,“先上车。”
她呼吸吃紧,转过头,肖驰脸色冷淡从容不惊,没有丝毫的异样。
林悠悠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离越野车还有一段距离,她咬唇,略微挣了下,小声地说:“我没事,不用扶的……”
肖驰像没听见,态度强硬姿态霸道,大掌一收,轻松压制她的抗议。她试了几次,逃脱不开,只能低着头小声抽泣,由他半扣半抱带着走。
几分钟后,两人坐进车里。
林悠悠揉眼睛,鼻头和眼皮都红彤彤的,刚要说话,余光里却看见驾驶室的男人倾身朝她逼近。她唬一大跳,条件反射往旁边躲,整个身子紧紧贴上车门。
“你、你……”林悠悠结巴了,慌得话都说不清楚。
他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肖驰一手扶椅背,一手撑车门,她整个人都被笼在他高大身躯下。他低眸瞧她,她睫毛上的泪珠反射夕阳,熠熠发光。半刻,他道,“你害怕?”
“……”林悠悠心脏颤个不停,没做声。
他俯身往她贴近,眯了下眼,清冽烟草味缠绕在她鼻息,“怕我?”
“……没有。”她小声否认,弱弱的,身体却不听话,往后把车门贴得更紧。车厢并不小,但他侵占她太多空间,她甚至连呼吸都有点艰难。
肖驰保持原样动都不动,一抬眉:“还哭不哭?”
林悠悠默,半刻,抱着书包摇摇头。
他挑眉勾唇,很寻常的一个表情,在他脸上显得既匪而痞。林悠悠一滞,等回过神时却看见他的左手伸到了她头顶,扯出根带子,“啪”一下扣好了。
“……”
肖驰撩起眼皮,语气显得很懒散,“系个安全带儿而已,别那么紧张。”
“……”好吧,是她龌龊了……
林悠悠脸绯红,低头无语。
很快,他挪开手臂坐直了,收回视线,忽然勾了勾嘴角。稍微挨近点儿就紧张成这样,打哪来的自信跟他告白。
小东西。
那丝淡笑转瞬即逝,但林悠悠还是看见了。她两道细眉不自觉微皱,之前受的委屈还没有宣泄完,觉得有点儿雪上加霜,“……你笑什么?”
肖驰发动引擎开他的车,“没什么。”
她齿尖轻轻抵了下唇沿,“……是在笑我吗?”
“没有。”
“……明明就是。”
“行。”
肖驰单手摸烟盒,取出一根塞嘴里,点燃,目光扫过她的脸蛋儿,“就笑你呢。”
“……”(#`皿)
之后是一阵安静。
少顷,肖驰一根烟抽完,打破死寂,“今儿受委屈了?”
林悠悠耷拉着脑袋,略犹豫,摇头:“没有。”
“那一见我就哭。”
“……”她窘迫,半晌才声若蚊蚋地挤出四个字:“不好意思。”
肖驰一哂,“没什么。你跟我不好意思也不是一两次了。”
这话,字面上没问题,但怎么听显得很有歧义。林悠悠两颊微热,清了清嗓子没有接话。
然后又听见低沉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似笑非笑,“哭那么伤心,不知道的怕要以为被打的是你。”
林悠悠眸光一跳,诧异,“……你怎么知道?”
“庄寅杰。”
“……”这世上,唯一能比食堂的碗大的,估计就只有小庄同学的嘴了吧。
林悠悠一阵尴尬,怕他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误解,于是尝试着解释,“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动手打人是我不对,但是,其实是应瑶她先……”
话没说完,肖驰便面无表情地打断,“你没什么不对。”
“……”林悠悠微怔。
“有因就得有果。”他语气冷而淡,俊脸在夕阳照映下显得阴沉,“你生日那天的事儿,一巴掌轻了。”
“……”林悠悠扯了下嘴角,“可惜那天晚上我忘了留证据,现在应瑶一口咬定,那件事和她没关系。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她说这话时,嘴角上翘,两个小梨涡印在脸颊上,在笑,语气里却充满失落和无奈。短短刹那,肖驰抿唇,眸色深不见底。
半刻,他说:“明天照常上你的课,其他不用管。”
林悠悠一愣,电光石火间,联想到今天在德育处的那通电话,以及刘主任态度的转变,猛回过神来:“……今天,今天是你给我们学校那边打的电话?”
“嗯。”
“……”车厢里开着暖气,温暖如春,林悠悠静须臾,转头看向窗外,嗓音轻轻的,柔而甜软:“肖先生,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但是,你总这样帮我,我可能会误会的。”
肖驰说:“误会什么。”
“误会……”她抱着书包的两只手,无意识地蜷握,“你帮我,不是因为我爸妈的关系。”
话刚说完,黑色越野车已靠边停下。
她家小区到了。
肖驰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没答话。
“……”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林悠悠觉得有点疲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安全带。可未曾料到,摁钮卡住了,半天解不开。
蓦的,她眸光微闪。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进入视野,巧劲儿一摁,按钮开了。同时,他身上的气息扑过来,强烈又陌生。
林悠悠喉头微堵,有点喘不过气。
肖驰低眸,视线中,她的发乌黑柔亮,白嫩的小耳朵半遮半掩地藏在底下。他眯了下眼,有意亦或无意,薄润的唇拂过她耳垂。
短短数秒一晃即逝。
副驾驶室的车门“哒”打开,又“啪”猛合上,后视镜里,背着小书包的身影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夕阳落下了山头,隆冬时节,余温也跟着消退。
有人却浑身滚烫心神不宁。
家里,奶奶在厨房忙活,爷爷在客厅看报纸,二流子林毅抱着lol大杀四方,一切都和平时没区别。林悠悠强自镇定,跟大家打完招呼,然后走进洗手间。
她抬眸,镜子里映出一张小脸,娇俏动人,红得像颗番茄。
林悠悠心慌,胡乱打开水龙头洗脸。
水声哗啦。
那人的嗓音犹在耳畔,低哑的,半带玩儿味,久久不散。
——
“别总脸红。”他贴着她的耳朵,“你害羞的样子,会让人想吃了你。”
……
林悠悠又羞又窘,闭上眼,脑子里诡异冒出一个念头——偶买噶,远古神话他老人家,刚刚是在……调戏她?
*
良久,直到纤细身影完全消失,肖驰才把视线从后视镜里收回。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垂眸,滑开接听键,语气冷淡,“喂。”
对面儿一阵嘈杂,不多时,龙洋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出,有点儿出喘,“驰哥,人我找着了,怎么处理?”
“先送成华德育处。”
*
失眠一了整夜,第二天闹钟响起时,林悠悠差点儿没死在床上。
到学校后,袁晓盯着她的熊猫眼仔细打量,很狐疑,“你昨晚是去偷鸡了还是去摸狗了?没睡觉么?”
林悠悠趴在课桌上打瞌睡,可怜巴巴的,“失眠。”
“为什么呀?”
“……”短短几秒,林悠悠耳畔再度回响起肖驰的话,顿时又羞又窘,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快一诊了我紧张而已。”
袁晓一脸不相信,刚要说话,黑板左上方的广播却突兀响起,全校同步,响彻整个儿成华校园。
“通报——我校高三(九)班学生应瑶,于201x年12月25日晚伙同社会人士抢劫同校同学,情节极其恶劣。经校方研究,决定给予开除学籍处分,以儆效尤。”
全校瞬间炸开锅。
袁晓难以置信,“……应瑶,被开除了?”
林悠悠也愣愣的,“好像……是这样?”
班上同学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应瑶作威作福这么久,德育处这次给力,总算为民除害了。”
“不过,她家后台挺硬的,校董事会都有她家亲戚……学校什么时候这么大公无私了?”
“管他呢。反正是件好事。”
***
风波平息,时间的长河继续往前流。
那件事以后,林悠悠再没有见过应瑶,偶尔有同学讨论,说那个女生已经被家里送去国外上学,有说是日本,也有说是西班牙,版本众多,无从考据。林悠悠听听就过了,不多关心。
日历眨眼撕一张,劲敌一诊考试如期而至。
世上巧合很多,公布成绩当天,将好是袁晓去美国的日子。
这日,阴雨绵绵。
成绩公示榜前,人头攒动,高三生们有的拿手机,有的拿纸笔,记录着自己的各科成绩和排名,或喜或忧。林悠悠发挥正常,这一次,她的年级名次是第五,全市排名第十四,一贯的出色。
同学甲感叹:“林悠悠又是前五名里唯一的那个女生。”
同学乙酸溜溜的:“长得那么漂亮,成绩还那么好。上帝真不公平。”
同学丙嘲笑,“像你啊,成天就知道打扮和花痴,你要有她那么用功,没准儿也行。”
耳畔叽叽喳喳的,林悠悠只当没听见。她抬头,目光定定看向排名的第一位,半刻拧眉,像下了什么决心,转身离开。
第一名:萧白莫。
*
林悠悠去了高三(七)班,教室里吵吵闹闹,并不见萧白莫的身影。她等了会儿,还是不见那人回来,于是无奈,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经过楼梯拐角时,有人迎面走来,玉树临风,清清冷冷,仍是那副把袁晓魂都勾走的清贵模样。
林悠悠面露喜色,“萧同学?”
萧白莫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顿都不顿,也没看她一眼。
她皱眉,只好追上去,“萧同学?萧同学?……萧白莫!”最后三个字,嗓门儿大,中气足,几乎用吼的。
话音落地,不少同学都往这个方向投来注目礼。
好在萧白莫的步子终于是停下了。
他冷冷瞥她一眼,“有什么事么。”
“没事我也不会来找你的。”林悠悠眉心紧蹙,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萧白莫“哦”了一声,“什么事?”
林悠悠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袁晓今天就要去美国了,晚上九点半的飞机,我们约好了去送她。”
“哦。”
林悠悠继续:“我听说,你和徐薇已经分手了,就想来问问你,今晚有空没有。如果有话,我希望你能一起去送送袁……”
“袁晓要去哪儿和我没有关系。”萧白莫冷声打断,“我和她不是朋友,没有去送她的理由。”
“你……”林悠悠咬牙,几乎是强忍着怒火道:“袁晓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想在走之前见见你。”
“为什么她想,我就必须做。”
“……”
“我晚上有事,去不了。抱歉。”他拒绝得冷淡而直接。
林悠悠沉默,闭眼捏了捏眉心后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很抱歉打扰你。”
这次萧白莫没有回话,而是转过身,冷着脸走了。
后来,袁晓在登上那架把她载往异国他乡,和未知未来的航班前,还是没能见到萧白莫。
他没有来。
那个为她的高中时代增添浓墨重彩的少年,终于彻底从她的青春退场。
那天晚上,云城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少年少女们相拥而泣。哭完了,林悠悠伸手去抹袁晓脸上的泪,抱抱她,“到了那边之后别忘了我们,常联系。”
林毅也伤感,皱眉说道:“就是袁姐,别忘了我们。”
“当然,你们俩姐弟还有几十吨的跳跳糖没请我吃呢。”
“好啊,”林悠悠被逗笑,轻轻打她一下,“我每个月都给你寄十箱。”
后来的后来,袁晓终是一步三回望,恋恋不舍地进了登机口。
看着好友离去的背影,林悠悠红着眼,再次怀疑那位玉树临风的年级第一,是一个傻缺加智障——在她心中,袁晓多好啊,模样好,性格好,连家世都好,错过这么好一姑娘,林悠悠由衷祝愿,萧白莫今后买方便面,永远只有调料包。
时光如梭中,不知不觉便到了二月初,又是一学期结束了,各科老师相继给学生布置寒假作业。
高三年级的假期只有十来天,然而作业却是一个月的量。
一时间,(一)班教室怨声载道。
林悠悠收拾收拾东西,背上小书包,哼着歌离开。虽然作业很多,但放寒假嘛,总体来说还是很愉快的。
走出教学楼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叫她,嗓音清亮得很:“林学姐!”
她回头,看见一个多日不久的熟面孔。
“小庄同学?”她大眼一亮,“这么巧啊。”
“对呀,挺巧的。”庄寅杰甩甩那头标志性长发,跟着她一起往校门走,闲聊几句后瞄她几眼,清清嗓子小声问:“对了,最近你和舅舅怎么样?”
他突然提“肖驰”,还是这副鬼鬼祟祟的语气,林悠悠心虚,下意识就往旁边挪了挪,同样小声:“……什么怎么样?”
小庄同学一副“你丫还跟我装呢”的表情,伸出两手,大拇指往中间弯几下,挤挤眉毛:“这个。”
“……”这家人的画风差异真的好大呀……
庄寅杰无语,索性放下双手直接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我舅舅进展还顺利吧?”
咳!
林悠悠被惊得呛到了,咳嗽好几声才缓过来,红着脸,结结巴巴:“进进进展?你怎么……”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我能不知道么,堂堂成华高一扛把子,什么事儿瞒得过我的法眼。”庄寅杰潇洒一笑,“而且你放心,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如果上苍真的要赐我一个舅妈,与其是别人,那还不如是你。毕竟人在江湖讲究一个‘义’字,咱俩是校友,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嘴角一抽,对这个逻辑佩服到五体投地。
然后,小庄同学用自己的脸绽出个陈浩南的笑,长发一甩,“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挺好奇的,你跟舅舅现在发展到哪一步?”
林悠悠皱眉,挠了挠脑袋支吾说:“我最近学习太忙,都没怎么和肖先生联系……”
这句话,后半截儿说真的,前半截儿是胡诌的。自从那天之后,她的确只在微信上给肖驰发过一句“谢谢”,其后整整一个月,便都没再主动找过他。
因为,那天……他有点吓到她了呢。
以致林悠悠开始怀疑,当初自己给他打的“正人君子”标签,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旁边,庄寅杰摸着下巴皱眉,一面表示理解,“也是,毕业班是挺忙的。”一面自言自语地感叹,“对个高三姑娘都能下嘴,厉害,我舅舅果然是我舅舅。”
后面那句话林悠悠没听清,“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庄寅杰拍拍她的小肩膀,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总之,林学姐,你这么漂亮人又这么好,我相信你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_⊙)?
*
冬日的夜格外深黑。
晚上九点半左右,林悠悠下了出租车,脑子里还在反复思索思索庄寅杰那番话,摸黑中前行数米后,她愣住,抬起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区里的路灯坏了。
周围光线阴暗,夜风微冷,昏沉沉一片中,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灯火。
她紧了紧校服外套和脖子上的围巾,继续往单元楼的方向走。
突的,背后响起个声音:“躲我呢?”
林悠悠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猛回头,只见不远处的灯杆下倚了一道高大身影,一手插裤兜,一手夹着烟,姿势懒散,浑身都是匪气。
“你……”
她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惊魂未定,“肖、肖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
肖驰抽了口烟,双唇间,火星明灭照亮他的脸,那双漆黑的眸盯着她,侵略气息浓烈到极点。半刻,他懒洋洋上前一步,林悠悠指尖一抖,条件反射往后退。
然而来不及了。
肖驰已拽住她手腕,嫩生生的一截,纤柔得他稍用力就能折断。林悠悠惊愕瞪大眼,下一瞬,她眼前天旋地转,后背抵上冰冷的墙,整个儿身子被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
那人一低头,微冷呼吸几乎触到她的唇,夹杂淡淡酒气,“招惹完了就跑,谁教你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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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字数略有删减。修文字数略有删减。修文字数略有删减。修文字数略有删减。修文字数略有删减。修文字数略有删减。修文字数略有删减。修文字数略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