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根本来就不能泡茶，古佛有意为之。喝了它反而对身体有害，但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
“老衲喝菩提茶已有五十余年，仍然觉得它非常难喝。希望能跟喝菩提茶的各位施主一样，悟得一些道理，却从未悟到。施主知道为何吗？”
方丈微微一笑，又给青石的茶杯里填满。
“难道是...他们太虚伪了？”
青石可不想喝这烂玩意了，口感跟黑瘴林时紫金葫芦里那东西似的。若不是生命遇到危险，他才不会喝。
“老衲也不敢断言是否真有悟得，但绝大部分人，他们是认定自己有慧根才来此，若悟不出什么，岂不是自取其辱吗？即便无，也说有。”
“神明，古佛，七圣，也要入厕进食。万物生灵，在大道之上皆为平等。有生便有死，有苦便有甜。”
“跟这一杯菩提茶一样，本就毫无意义毫无价值，却因生在古刹寺，受古佛推广。即便在难喝，也有千金来买。即便生理不适，也要说有所明悟。”
“青石施主认为，这又是为什么？”
老僧坐定，手指缓慢而又有节奏的数着佛珠。
“不太懂，但是我也知道，人是不平等的，有些人出生就位于九五至尊，有些人走在路上也能被闪电劈中。或许这就是命理之象吧。气运，醉梦，厄难，出生就写好了。”
青石近些时间身有感悟，尤其是去过剑圣宫，画圣宫和武圣宫之后。
“是啊，出生过程结果是定的。这些无法改变，无法逆转。只是年龄一大，回想起来就知道其实很多重大的决定，定了人生走向。然而那时的自己，却丝毫意识不到。平凡无奇的一天，平凡无奇的决定。”
“命相之路，选择颇多。生命之线通往死亡，最终落叶归根。”
方丈说着，手心佛光璀璨，一颗小小的幻化菩提古树，光华流转金如圣佛。
“好比这菩提古树，数根获取养分，长出枝叶，枝叶在落地回归，往复轮回。”
“这一条大道，谁也无法选择。唯一可做的选择是，去哪根树枝，又在哪儿长叶。”
菩提古树根部，一小团金光随着树干流动，逆流而上来到最矮的枝节，却没停留继续往上，路过一个个枝节都没有停留，最终冲上顶部，在最上方化为金叶。
“这就是人生。施主认为，逆流而上坎坷痛苦，只为站在树顶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的，看的更远空气更清新，谁都无法阻挡。”
青石想也不想直接回答，菩提古树的映射非常明显。
“施主见笑了，老衲曾在寺前古刹河常看到一种景象。一群善男信女在上游放生鱼虾，默念经文告知古佛他们的虔诚和善念。同时，下游有一群男女捕捞鱼虾，欢声笑语上岸烤着吃。”
“大陆轮回很奇妙不是吗？一群鱼虾，却让两种人获得快乐。也许这鱼虾，就是古佛也说不定。”
此话听得青石双眼发亮，他一直以为这群老和尚就是糊弄人的，但今日的交谈，却心中暗自敬佩。
“青石画宗，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大道之途，以此为尊。譬如西方新制度，不知施主认同吗？”
方丈所言，就是魔圣麾下，那个万鬼统领的规则。留强除弱，残酷无情却又非惨绝人寰。
“不知道。”
青石坦言说道，这种制度，他说不出对与错。
“留强除弱，将弱者杀死，强者保留，那么这种制度下都是强者，听起来还不错。人类力量会越来越强，因氛围就是如此。”
“没有人懒惰，周围人都在拼命修炼。没有人天赋很差，因为不是气运命理全被杀死，没有人会懦弱无能，因父辈都是强者。”
“施主认为呢？”
“不认同，这样还能算是人吗？”
“为什么不算？古往今来弑兄弑父者不在少数，大灾荒吃幼童的不在少数，他们难道不是人吗？”
“或许有原因...”
“谁没原因呢？”
一句反问，青石顿时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师就别逗我了，我要是能回答上来，也开个寺讲禅去了。”
苦笑一阵，有时候偶尔也会思考这些高深问题，但与真正钻研的人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见笑。老衲只是见施主游途坎坷世间罕见，想来青石施主也早已有了人生目标和看法，无需大道解惑。”
“就当老衲与青石施主闲聊了，万不要记在心中。”
换了一杯茶，这下味道才正常了不少，不过今日一事之后，也永远记住了，每当喝茶时都会想起苦涩菩提茶，来告诉自己该如何看待自己。
“施主也看到了，现在天下格局动荡，每日每夜都有大量逃荒者来此，默念心经也减轻不了痛苦。”
“更是令老衲心痛的是，我们不得不将感染瘟疫疟疾的人与常人分开，这已经是违背古佛的众生平等，那些感染瘟疫疟疾的人日夜痛骂，也是令古刹寺心里难安。”
方丈说到此处长长叹了一口气，大陆的混乱已经有了一些苗头，再为大动荡造势。
“大师何罪之有？若不这么做，迟早会将所有人感染，那时怕是有更多的人来骂更多的人痛恨。”
“所以，用世俗之语来说，每一件事情，都会引起部分人反感。你位阶提升，亲朋好友祝贺，面具伪善心中早已羡慕嫉妒恨了。老衲当上方丈，不知被同辈僧人私下怨恨了多久...所谓的五蕴皆空六根清净...那本就不存在吧？”
“哈哈哈，大师真性情。”
青石爽朗一笑，他原以为古刹寺大师都较为古板，现在看来也绝非如此。
方丈的实力他看不穿，但毋庸置疑极强，相比那些有点实力就嚣张跋扈的家族，心性不知强了多少倍。
“青石画宗若是准备好了就上路吧，菩提茶的来源，你可千万别写在《天域》中，免得让整个大陆说古佛造谣...”
“老衲也奉劝一句，还望保持心道，此生不变。毕竟作为标榜的‘不忘初衷，不该本心’自从出现在《天域》里，可成了许多人的人生信条了。”
“一定。”
完成了这次听禅悟道，却并未有悟得什么。临走之际，方丈却硬塞来一小袋菩提茶。
他估计永远都不会忘这份苦涩，好像此刻受到伤痛的大陆。
仍是沿途打听，好像成了古刹寺的苦行僧，特殊的游历才算开始。
一路上途径五六个城池，全部成了一空和毁坏后的痕迹，流动的鲜血已经干了，跟龟裂的地皮一样。
听说并非所有地方都被控制，还有许多城池仍然存在，只是制度根基瓦解，万鬼统领未至他们自己先乱了，要么逃到古刹寺，要么留在城中。
一直到三天之后，总算有个家族之城还算健全，青石武者之路的起点，陈溢洋的故乡。黄原城。
此地距离中心地带太过偏远，想要到达此处也绝非易事，遗憾的是城中七圣会仍然被剔除了，听说是青水城文化线渗透到这儿，以至于城内暴乱了许久，连七圣会都被砸了。
青石经过打听，才知道青水城已经成了圣地。那儿没有战争硝烟，也没有什么留强除弱的制度，很多人都往那边赶去，只可惜几乎都死在路途中了。
还听说这事青水城城主与万鬼统领的协议，双方合作但不干扰彼此制度，相比下青水城更人性化一些，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强者的。
“来了，他们来了！”
清晨懒散的醒来，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客栈醒来，打着哈欠正吃包子。
忽然间大喊惊城，一道鲜血从远处飙飞过来，溅了青石一脸，顿时觉得剩下的包子，永远也在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