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知府深深叹了口气，一阵悲从中来。
这么多年来，他自觉没有什么地方亏待了老吴，当年他救了一无是处的赖子老吴，还送他去学了算账，更是把家里的几个店面交给他打理，他想不出任何老吴背叛他的理由。
就算他不知道自己看中秦神医，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他一方面上来说，也是代表了蔡家，做出这种事情来，怎么想都会连累到他们。
蔡知府之前从秦安安那里知道了蘑菇的事情，也只以为是个巧合，毕竟自己夫人那般宠爱侄女，平日里在府中的份例也都比照着同自己女儿一样别无二致的。
现在查出来这件事的源头，是老吴，这让他有些无力又放松。
“把老吴带过来吧，不要……不要太过惊扰，他母亲、他母亲近来身体不好，”蔡知府声音张带了些哽咽。
老吴母亲对他一直也非常好，他也不想让这样一个的人受到伤害。
周处见到蔡知府这样，心里也跟着有些难过，毕竟他跟随了蔡知府多年，也认识了老吴多年，知道他们家老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不说蔡知府，就是周处本人也很难相信这件事是是老吴做的。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听从蔡知府的吩咐，去把老吴带过来。
南北杂货的正厅内，老吴在核算这这个月的账目。
自从做了那件事之后，他心里就十分惴惴，毕竟那可是京里来的小侯爷，还不知道要怎么迁怒蔡家，只是事情已经做下了，却也没什么办法。
看到周处走进来的时候，语气说是惊恐害怕，不如说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紧绷，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你来了。”老吴的脸上十分放松，甚至带了些平和的微笑。
周处也叹了口气，他对着老吴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老吴对着旁边的小二说：“行了，账理的也差不多了，你先拿着下去吧。”
随后就站起身来，跟着周处走了。
“老吴，你说你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两人站在府衙大门口，周处看着老吴，五味杂陈的开口道。
“老周啊，我们也相识十余年了，”老吴笑了笑，只是这笑里面带了些凄楚，“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问了。”
周处想着，也许他只是不想跟自己说，等会儿去到里面就会跟蔡知府说。
蔡知府见到他的时候，老吴就是这样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蔡知府看见他这样，当下就有些生气，“是在暗示什么吗！”
“我没有。”老吴收敛的表情，眉眼也都低了下来。
“那你倒是说说，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蔡知府看着他的眼神一变，“你以为你做了什么没人知道吗？”
“我知道，”老吴神色十分平静，短短几天他已经消瘦了很多，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是我对不起您。”
“你对不起我？你哪里对不起我？”蔡知府只觉得自己耳后的筋绷紧了，看着面前的老伙计，“说说吧，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诋毁我女儿！”
“我没有，我只是……”老吴闭了闭眼睛。
“说啊，你只是什么！”蔡知府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自己都说不出来了，对吧！你想说什么？你只是说了小侯爷和秦神医的谣言，是吗？你以为你说出这种话会有人信吗？还是想说你自己也没预料到会牵扯到我女儿？老吴，我不知道你一直是这么天真的吗？”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心的。”老吴低下了头，声音听不出情绪。
“老吴啊，你知道昨晚我女儿、霖铃她……”蔡知府声音放的很轻，却满是哽咽，“我……她、你知道她自缢了吗？”
眼泪顺着他坚毅的脸庞滑落，这一刻，他也不过是个刚刚经历过险些丧女之痛的父亲罢了。
老吴听到这话，身形震了一下，缓缓地跪了下来，想着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眼泪已经从眼角沁出：“小、小姐她，她……”
他问不出，他不知道答案是不是他想知道的，也不知道那结果他能不能承受。
“我……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小姐……”说罢，老吴不住地磕起了头，地面被他砸的砰砰作响。
“所以呢，到底是谁让你做的？”蔡知府声音轻飘飘，仿佛没有落到实处，但是似乎又是一声叹息，“老吴啊，我们相交也多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年轻时候行差踏错没有关系，只是现在有人已经因为这件事过世了，你知道吗！”
老吴趴伏在地上，身体微微的颤动，只不过在听到蔡知府的话之后，颤动停滞了，他抬起头看向蔡知府，眼神中惶恐又后悔。
“是……是小姐吗？”老吴开口说道，在地上磕出砰砰的声音，“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人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我给小姐赔命，我给小姐赔命！”
“你这是什么样子！我现在不是要你赔命！我是要你说出，到底谁才是幕后主谋！”蔡知府看他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心中满是恼怒，他不知道老吴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这样让你母亲怎么办？七十岁的人了你想……”
在蔡知府说这句话之前，老吴跪在地上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他提到了母亲，老吴身形一颤。
是了，他怎么会忘了家人，想到徐丹华用来威胁他的理由，老吴沉默了。
他不过是个烂人罢了，就算眼前的蔡知府，多年前救过他这么一个废物，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根本糊不上上墙。
蔡知府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若他孑然一身，只是一人的话，他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想到家中的老母幼子，老吴迟疑了。
他一人也就罢了，怎么能连累到家中亲人。
老吴抬起头来，早已是满脸泪痕，看着面前的人人。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