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安是头一次见这种清新脱俗的骂街，这么就能什么都赖到“克”上。他老婆明显是被他打的吧，怎么被他一说，好像在因果律作用下，他老婆自己撞到了他的拳头上。
“你可真是不要脸啊，”秦安安脸色显而易见的难看，“你现在在这里叫嚣，是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大家都不知道吗？你做了什么，难道你街坊邻居，父老乡亲也都不知道？现在一时猖狂，等我们把你们村长请来，定要去县衙告你污蔑！”
听要报官，赖五脸色明显顿了一下，只是这时候他也知道不能落了其实，就梗着脖子继续跟她吆喝。
“你这贼婆娘休要多言，我与你讲不着！陆珩！你个大男人缩在后面做什么！你这腌臜泼才，扣留我妻的时候那么多大道理，现在一个球都不放！”
“我说赖五，那陆珩莫不是你前几年说的那个外甥？”附近真的有他们村的村民，“之前仰仗人家秀才相公的名声吆五喝六，骗吃骗喝，怎么现在又成了腌臜泼才了？”
原来是几年前，陆珩小小年纪就过了童生试，之后府试更是以第一的成绩成了秀才，那是也不过十一二，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神童。当时这赖五，就说他们家出了个文曲星，到时候三元及第，肯定是要做大官娶公主的。
连升学宴就办了好几场，陆珩本人都没去，他个姨丈办的哪门子升学宴，生怕别人不知道还挨家挨户去通知，还不就是为了收钱。
那段时间他着实是对妻子好了很多，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开始打老婆。
“小娘子，他在我们村好吃懒做，还经常跟人起口角，这老货简直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稍有不顺他心意就作夫人情态撒泼，在家就知道打他婆娘女儿，你们要是去报官，我可以给你们作证，我们乡里苦他久矣。”
“孙四家的羔子！你爷爷见到我都要喊声老哥，这里有你什么事！”听到旁边人说他，赖五就急眼了，张牙舞爪就开始放狠话，“你们不要猖狂，现在是你们扣了我浑家，说破大天去也是你们理亏，不然就给我五十两，不然就去县衙告你们强抢民女！跟山上的贼寇私通！”
周围人听了这么长时间也听明白了，几个听不下去的壮丁上前就要抓他，只是那赖五虽瘸，但是速度倒不慢，人群中钻了几下就不见身影了。
“陆秀才，你若是想捉他，我们便跟你去，左右只是个赖汉，不妨事。”有个壮汉早就看这老货不顺眼，只是这老货不敢惹到他头上罢了。
“无妨，他不敢去报官，他也舍不得写状子那十文钱。”陆珩轻笑，“谢谢各位了。”
赖五拖着残腿回到村里，他家住在最东头的破屋里，一家四口人只有两间屋，懒得也没钱修，凑合活着罢了。
刚进村口，村口人家的狗就冲他吠：“叫叫叫！明天就捉你做狗肉汤！”
那狗哪管这个，依旧冲他吠。
“你这畜生也敢跟我叫板！”也不顾着瘸腿，抬起拐杖就朝狗砸去，只几下功夫，那不大点的狗就已经被他打死。
“赖五！你好端端的打死我家狗作甚！”那邻居只一老妇，儿子在外做工，养只狗看门也作伴，这时候见它死了，一时伤心了几乎要晕过去。
“呸！还不是这圆毛畜生上来咬老子，这也就是没咬到，不然有你这老不死的好看！”看看那狗又觉得心痒，“反正也死了，它头前要咬我，不若你剥干净狗皮，赔我做补偿。”
“你这泼才！浑说什么！我三儿明日就回来，你看我让他怎么收拾你！”说罢老妪抱着狗尸进屋了。
“不给就不给，我还不稀罕呢，就那三两肉，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赖五在门口讲着风凉话，哼着在窑子门口听的十八摸就往家走。
回到家就看见小女儿在院子里喂鸡，看到她与妻子相似的面容就一阵火起，想到今天在城里吃瘪，拿起拐杖就抽在女儿背上。
那女孩不过十三余，吃不饱让她看起来更加瘦弱，赖五一拐杖就把她抽倒在地上。
“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喂鸡！赶紧做饭，要饿死你老子不成？”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骂着，还用拐杖推搡着女孩，“哭哭哭，跟你那个丧门星娘一样遭瘟，我当初就不该娶她，还废了老子两担粮食。”
“你们孙家就是遭了瘟，孙秀荷和你娘孙秀莲都是一样的烂玩意，”女孩一言不发，已经习以为常。他跟在身后不住叫骂，纾解心中怒火，“你也是个赔钱货，天天就吊着个脸，你爹死了都不见你摆这付死人脸。”
“我与你说了门亲事。”直到他说到这里，女孩才看了他一眼。
她也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只是好人家看她家这样，哪有愿意要她的，只能期望着稍微好点，哪怕过去了也要挨打骂，只要比这个家好一点点就可以了。
“是王六小儿子，跟你年岁相当，我看那后生也是个良配，我也养了你这么些年了，给你哥哥换个媳妇儿来，也算是你报答了。”瘸子语气缓和了一些，“咱们家里啥都没有，不过王六也不嫌弃，你去了好好伺候公婆，早日给他们家传宗接代，不会亏了你的。”
女孩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那王六的小儿子，是个傻子，三十多了还被村里小孩骗着吃过屎。女孩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眼睛，不敢反抗父亲，只能默默流着泪做饭。
“做饭了吗！饿死了！”一声踢门的声音，伴着难听的男声传来。
“嚎什么嚎，你娘让你那好表弟压在镇上了，你就跟家里有能耐，赶明儿去跟陆珩要五十两回来，就说是换你娘的。”
“哼，陆珩又不傻，花五十两买个老娘回家？”男人身材奇短，还不足他爹胸口高，脸上带着些嘲讽，“再说了，那瘫子上哪找五十两给你？”
“人家现在可不瘫，我见你二姨身上穿的不错，光头上那只簪，也得三五十两，不过这都是后话，”瘸子在自己儿子肩膀上拍了拍，“我把你妹子许给王六小儿子了，换他姐嫁你。”
“他姐？不是嫁人了吗？”赖五的儿子有些诧异。
“嗨，男人死了，回来跟娘家过，”赖五不以为然，“又不花钱，还白得一媳妇，你倒嫌弃了？”
“不嫌弃不嫌弃，他姐姐可以俊呢，”想着自己即将到手的媳妇儿，赖五的儿子丝毫没有想过，这是用他亲生妹妹的幸福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