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江湖中就不乏风流之名士,绝代之剑客。名士剑客,多喜白衣。白衣如雪,尊贵而又自信。喜着白衣的剑客,大都自负。历代以来,江湖中的名剑多不胜数,但极其自负的剑客,却无几人。剑神西门吹雪、白云城主叶孤城、神剑山庄的谢晓风、逍遥海外仙山的沈浪沈大侠、盗帅楚留香、妙僧无花,这些人无一不是叱咤风云的英雄名士,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喜穿白衣。其中尤以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为甚,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而是血,他就是在杀人的时候,也绝对是一袭飘飘白衣,白衣上绝不会沾上一滴血。白云城主叶孤城,他的人和剑,都像来自白云深处,绝不沾染人间的半点烟火气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性格,自负。他们当然有资格自负!荆无命和阿飞也是绝代之剑客,阿飞却常以青衣着身,他对自己的剑法,当然也极其自信。荆无命却常着灰衣,灰衣如土,毫不起眼,他就连眼神也是灰色的,似乎从来没有人能看到他眼里的表情,当然更看不到他心里的情绪。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孤独。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所以他们习惯独来独往,不愿与人为伍,更不愿招摇,所以他们从不穿白衣。而李寻欢、陆小凤、叶开、还有小丁自己,他们这一类的人,虽也极其自信,但更多的是洒脱与平和,他们并不局限于某种色彩,从不专一于挚爱某种颜色的衣物。他们更懂得享受,这种享受并非物质上的享受,而是精神上的富足。他们随心所欲,活得多姿多彩,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风流。自古名士多风流。小丁突然接不上徐冰的话,却猛地陷入了沉思。徐冰也不打扰他,默默地为他斟茶。聪明的女人,懂得在什么时候该闭上嘴,徐冰当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小丁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白云飞,相反,元宵那天夜里在西湖第一次看到白云飞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一种直觉,白云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白云飞就像是凭空出现的,突然一下子就出现在小丁他们的身边,他武功高绝,白衣如雪。他与司空摘月、白云飞三人在湖心拼酒后,很快小丁便放弃了怀疑。小丁分析过所有情况,他认为血洗长青镖局的白衣面具人,是个极为心狠手辣的角色,此人自然就是无垢山庄幕后真正的主人,他与临安十三太保定然有某种联系,甚至连刺杀邱小候爷的真凶也和他脱不开关系。此人野心极大,不仅暗中在江湖上培植势力,看样子他竟已将爪牙伸向了朝堂。从唐啸云口中得知的情况来看,再结合徐冰的描述,那白衣面具人说话时的神态、语气,极不自然,似乎他并不善于与人交流对话,又或许他本就不是中原武林人士。白云飞虽也是少年高手,虽也喜着白衣,但无论神情举止,皆与那白衣面具人大相径庭。若说白云飞是突然就在江湖中出现的少年高手便遭到怀疑,那在别人的眼中,小丁自己不也是突然就在江湖中出现的少年高手么。“在别人的眼中,我也是突然就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少年高手,我也穿过白如云雪的衣物,所以光凭这一点,实在不足以证明白云飞有嫌疑。”
小丁苦笑道。“你了解他么,他来自何方,师承何派,现居何处?还有,她与邱家大小姐交往,当正是男女间相互吸引,绝无半点私心么?”
徐冰冷笑道。小丁突然呆住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他发现徐大小姐所说的每一个问题,他都从未去深思过。白云飞从什么地方来,师承何门何派,在杭州城里下榻于哪个客栈,他都一无所知,更别提他与邱家的关系了。小丁本是性情中人,而且初入江湖,他本就没什么朋友,突然遇到年纪相仿秉性相投的朋友,内心自然是不会设防。他觉得朋友在一起,只要做到心中无愧,尽心尽兴就好。然而他虽心思慎密,但奈何阅历尚浅,江湖中尔虞我诈你来我往,人性,又岂是从外表便能一眼望得清楚的?小丁没有回答,徐冰也没有再追问。因为既然已不必回答,又何须追问?小丁定然会有自己的方法去弄清楚这些问题。徐冰当然也相信小丁是个有办法的人。以茶代酒,两人相视一笑。小丁突然发现徐冰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一个年纪轻轻便能接掌家族留传千百年基业的女人,当然很有意思。况且这个女人,不但绝美,而且还聪明过人。可惜,相遇恨晚。小丁一想到唐青青杀人的眼神,心中的遐思突然荡然无存。徐冰一直盯着小丁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笑意,似乎她已看穿了小丁的心中所想。小丁眉头一挑,正想说些告别的言辞。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疾步而来,立于门外,躬身等候。徐冰皱了皱眉头,刚想发作,但她看了小丁一眼,随即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平日她在午休或是会客的时候,绝没有人敢进来打扰她,这老管家跟了徐家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若不是重大之事,他又何苦惹主子不高兴呢。“钟伯,何事令你如此惊慌失措,不惜惊扰我的客人。”
徐冰冷冷地说道。那被唤作钟伯的老管家,已年逾知命花甲倒转,双鬓微白。他跟随徐家多年,徐冰便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当然知道他们这徐家大小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回少爷,方才老奴接了个大单,忍不住前来报喜。”
钟伯的语声虽恭敬,却无惊恐之色,显然平日徐冰待他并不薄,他当然明白徐大小姐佯装发怒,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小丁看罢了。钟伯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徐冰。徐冰白了钟伯一眼,随手打开信封。信封内有一叠银票和一张纸签。”
这银票拢共有十万两,老奴刚才已查看清楚,银票是山西大通钱庄的老字号,放心得很。“钟伯讨好的笑道。徐冰摊开纸签,只见信上写着:”某家偶得一天外陨铁,寻遍世间,无人能化,几经辗转,探得徐家少爷拥祖传之绝技,乃当世铸剑之神人,望徐大少爷略施手段,为某家铸剑一柄,奉上白银十万两,望乞笑纳,剑铸好后,某家七日后自会来取。“书信下方画了一柄剑的图案,图案的下面有一行小楷,上书:”剑长三尺四寸,重六斤四两。“铸一柄剑,便舍得付酬金十万两,这人也当真是大方得很。可是徐冰的神色丝毫看不出惊喜,难道这么多酬金她还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