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中的烛火不知已经熄灭了有多久,室内沉浸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奉翎如同阮宁离去时候的那般,一直静静地矗立在原地。
仿佛他的思维感知还有灵魂都随同阮宁的离开而彻底脱离了躯壳,追随她而去。
福安焦急不安地站在门外,用力拍着门,却是半天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王爷?!王爷?!”福安紧张地喊着,却是迟迟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糟了!王爷一向怕这种幽闭漆黑的屋子,若是再待久一些,只怕要出大事情。
他连忙抬脚就要去踹门,可是那门却是结实异常,纹丝不动。
“来人呐!”福安慌了,连忙四处喊人。
“怎么了?”
阮宁从草儿那里回来时,见到的就是福安带人撞门这一幕。
“王爷……王爷他还在里面。”福安口干舌燥地开口,喉咙更因为方才喊得太过卖力已经十分沙哑。
阮宁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子,浑身一震:“你说什么?奉翎在里面?!”
“对……王爷……王爷他……”
不用福安再说,阮宁也知道奉翎最怕的是什么。
任谁在心知尚未完全的时候,跟生母的尸身关在黑屋子里相处那么久的时间都会留下阴影。
阮宁不再犹豫,二话不说翻身上了窗台,用力一踹,窗框重重地一颤,肉眼可见地出现了歪斜。
福安一拍大腿,暗骂自己太蠢,连忙让护卫上前帮忙。
几人三下五除二的一撞,脆弱的窗棱便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阮宁身形瘦削,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
“奉翎?!”
阮宁一进房内,就眯起了眸子,借着那窟窿漏进来的微弱月光依稀瞥见了依旧站在原地的奉翎。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眸紧闭,整个人如同被丢入水中后捞出来一般,被汗水湿了个透彻。
阮宁连忙跑过去,握住了奉翎的手。
“阿翎,你睁开眼看一下,是我,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奉翎这才若有所觉的睁开了眼,极为昏暗的房间内,一双如同宝石一般明媚的眼眸此刻正注视着她,而握着他的那只手也带着暖暖的温度,驱散这凉夜中的阵阵寒气。
是他的阿宁!
奉翎突然张口,果用力的呼吸起来,然后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拽住阮宁的手,一把将她紧紧拉入怀中。
“我后悔了……阿宁,我后悔了……我方才说错了,你可以做任何决定,但是……但是绝对不要离开我,我从前不懂,只认定旁人的伤痛也罢,性命也罢与我无关,可我会改的,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
“哐啷!”一声巨响传来,那被撞出了窟窿的窗子再也承受不住外面云金卫们的巨力,被彻底的大卸八块。
冷寂的月色刹那间顺着窗户洒向室内,为雪白的墙壁镀上了一层水银般的亮光。
清辉也同样洒在这紧紧相拥的男女身上,宛若一对璧人。
“还愣着干什么,都下去!”
福安在看到奉翎平安无事之后,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旋即立刻眉眼一横,呵退了众护卫。
他自己当然也不会留在这里碍事儿,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将一根新的红烛还有引火的折子放在桌边,这才立刻退了下去。
阮宁听见侍卫的脚步声走远,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被这么多人撞见她同奉翎抱在一起,多多少少都觉得有那么一点尴尬。
“你想什么呢,你觉得我傻么,好容易能坐上王妃的位置了,我要是这时候抛弃你,那岂不是人财两空了。”阮宁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着轻快一些,但是却止不住的真真心疼。
奉翎的价值观还有道德观其实放在他的成长环境里也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制定了这世间法则的人。
可他却如此患得患失地说要改正,让阮宁如何不心痛。
“阿宁……不怪我了?”奉翎听到阮宁如此说,眼中划过一抹希望的亮光。
“谁说的,怪我自然是要怪的!”
“好好好!那你说,我如何弥补改正?”奉翎听阮宁这轻快的语气,心中知道她已是不气了。
“若是阿翎诚心想要迎娶我,那就将着律法改一改吧!”阮宁毫不犹豫的开口。
奉翎抓着阮宁的手就是一紧,心口也是猛地一跳:“你……你想要动大夏的历律?”
“对!”少女抬眸,秋水一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晶亮的光,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我要你,废除人屠场。”
此言一出,奉翎的呼吸就是一窒。
“阿宁,这件事情……”
“我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阮宁涩然一笑:“当年太祖的军队好容易踏平了异族,将他们从这片土地中赶了出去,伤亡惨重,不论是军中还是民众心中都藏着一股戾气,所以人屠场才应运而生……”
过去熟谙夏史的阮宁自然清楚人屠场在大夏的意义。
就连当年一向仁善的太傅康大人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用康太傅的话说,几百年下来,人屠场早已经成为了权贵们一个发泄的出口,加之当年异族的后代也需要清理,人屠场这种方式名正言顺,甚至可以说是兵不血刃。
就连太傅康大人都如此认为,遑论其他人。
但是阮宁此刻已经是打定了主意。
“我知道我这么做,不仅仅是动了他们的蛋糕,甚至是干脆掀了他们的饭桌。”
奉翎点头:“这件事情无数世家牵扯其中,如若这个法令一下,他们明着不说,暗地里也会用无数手段阻止。”
“所以阿翎,你要帮我么?”阮宁却仿佛毫不在意这背后的风险的,只定定地看着奉翎。
奉翎抿唇,他不想让阿宁去做这件事情,是怕她卷入危险之中。
可如若这是她执意要做的事情……
“好,废除人屠场的旨意我来下!”
阮宁却是补充:“之所以要废除,是因为摄政王迎娶王妃,要大赦天下。”
“你!你若是如此,他们岂不是更会将矛头都对准你?”
阮宁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淡淡一笑:“那又如何,谁让我,是个祸国的妖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