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贤贵君……惠贤贵君……”
阮宁轻轻在心底念着这个封号。
她差一点都要忘了这个封号了,想当年齐济生被送进宫去,就是预备着做她的贵君的,只不过当年她们彼此都还年幼,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跟奉翎大婚,所以这件事情便一直搁置了下来。
万万没有想到后来齐济生会得罪了奉翎,并且被处以了宫刑。
这种丑事,自然不会声张出去,当时奉氏其实给了几种选择,是齐家的老爷子亲自选的这一种。
比起让齐济生死,当时的阮宁也只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阮宁皱了皱眉,看向聂政道:“刘钦可是在靖文三年的时候,进过宫?”
他一直身处刑部,当年的事情极为隐秘,所以档案上自然不会留存记录,但是又为何单单将惠贤贵君病殁之事记录在上面呢。
惠贤贵君是齐济生“病殁”之后阮宁赐予的封号。
她的记性当然不会好到将当年替齐济生除以宫刑的小吏名字都记在心里。
可齐济生却是会的。
“靖文三年?”聂政显然不明白阮宁为何会提起此事,不过显然身为靖文女帝身边的影卫,他对这一年,也十分有印象。
当年他原本陪着陛下南下,可宫中齐家的那一位公子却突然出了事情,无数封急信送往了江南,陛下一日日愁眉不展,最后他们二人更是跑死了好几头千里良驹才赶回了京城。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惠贤贵君殁了。
不过跟在女帝身边的他却是清楚,惠贤贵君并没有死,而是为了平息奉氏的愤怒,以一种更为屈辱的方式活着。
“你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聂政不愧是聂政,虽然心中已经思绪万千,但是却立刻抓住了重点。
阮宁一噎,靖文三年的辛秘,除了靖文女帝、奉翎还有齐家,完全不为人所知,这也是为什么齐济生会改了名字,以朱大总管的身份活在世人面前。
她以前也曾想过,那样高傲的齐济生,面对这样的结局,会不会不甘,会不会愤懑。
可是当她赶回到雍月阁,见到他奄奄一息躺在榻上的时候,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恳请陛下,放过齐家。”
那时的齐济生,应当是怨恨了她的。
可是他依旧隐忍了下来,以奉氏所期待的那样苟活着,甚至活的还很不错。
阮宁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回答聂政的问题。
“我……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书考。”
聂政皱了皱眉,这是第一次司徒公子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
难道是他多心了,司徒枫可能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靖文三年,是他心中所想,才会忍不住发问?
聂政摇了摇头,也并没打算为难阮宁。
阮宁离开了西院,心中却还一直在想着齐济生的事情。
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奉翎那日同她所说的话。
“放杜筠筠进摘星楼的人,是齐济生。”
原来他对自己的恨意那么深么?所有的委曲求全,其实都是深藏不露,他就如同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准备一个个报复当年害了他的元凶们。
而自己,其实也是权力斗争下的刽子手之一。
……
“朱大总管!”
刘钦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朱大总管,只是此时此刻二人隔着一扇雪白的屏风。
这屏风上面既没有骏马奔腾的图案,也没有落雁南归的风景,白花花的一片,干净的仿佛纤尘不染。
刘钦并没有多次有过多的意外,朱大总管这人似乎有些洁癖,不论是什么都拾掇的非常干净,这屋内的一应摆设,也大多都是纯白色的,仿佛上面有一点花纹,就是极大地玷污似的。
“求求您,再帮我这一次吧!”刘钦一改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不苟言笑,一张脸上写满了惶恐。
他是从最底层才爬到如今的位置的,有多少人羡慕的同时他何尝不是过的胆战心惊。
但好在朱大总管虽然性子乖张了些,却是对他有求必应。
他每每也很想说放弃从朱大总管这里求援,不过人心不足,债多不压身,他求着求着,也就慢慢成了习惯的的。
朱大总管安静的靠在摇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精巧的怀表,他将怀表放在耳边,听着那十分清脆的声音。
“滴答,滴答……”
这是时间缓缓流逝的声音。
这世上没有什么干净的东西,就只有这时间,很纯粹。
人人都说时间会抚平一切,可他却是觉得,时间并不会抚平,只会证明一切。
那些曾经做了恶的人,能苟且偷生的了一时,却是不能一世。八壹中文網
他很喜欢熬着时间,然后慢慢的利用它,来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给的报应!
刘钦还在苦苦哀求着:“朱大总管,那一日……那一日是你约我入了那山洞中的,那洞中还点了不同寻常的香料,我……我本不想的,可是我觉得韵芝现如今已经全都记起来了,不行,这件事情,是决不能让别人知晓的!”
“真吵。”朱大总管皱眉咕哝了一句。
这男人的声音油腻而又恶心,让他都听不见这清脆的“滴答”声了。
刘钦吓得立刻噤了声。
哪怕跟了他这么多年,刘钦依旧是对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男人心存畏惧。
他总觉得朱大总管并不像是旁的太监那样,是家里穷的没办法,不得不说送进宫里的苦出身。
恰恰相反,不论是喜好还是涵养,他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忽略掉太监的这个身份,他更像是一个谦谦君子。
可如若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又如何会被送入宫中做了太监呢?
这是个无解的题,也不是刘钦这种身份能够触及的秘密。
总而言之,他对朱大总管的心情,是又敬又怕。
畏惧的同时,却还忍不住贪恋他所能带来给自己的权势。
“总管大人……您……您……就,就再帮帮我吧。”刘钦觑着朱大总管的脸色,见到他脸上似乎是泛起了一点笑意,又忍不住开口。
只要在他面前的表现的足够卑微,他……应该就会如从前那样,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吧?
刘钦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