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她,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阮宁叹了一口气,同时也突然意识到,女帝跟皇夫之间的感情,看来并不像夏姨娘所说的那样。
试问有个几人,会为了一个死人做到如此程度?竟然为了守住她的江山,甚至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
“只是这样值得么?”阮宁抬起头,她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郁积着一股浊气,让她一时间忘记了平日里的谨言慎行,忘记了眼前这人是阴晴不定的摄政王奉翎。
“阿宁觉得不值得?”奉翎眸光一黯,嘴角挂着的浅笑也逐渐消失。
“是啊,为了一个死人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话一出口,阮宁就后悔了,有些懊恼自己没能控制住那一时的冲动。
果不其然,奉翎的脸色陡然阴翳,棕绿色的瞳色也逐渐变得深沉:“她没有死。”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犹如一道惊雷劈裂在阮宁的心中。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她没有死?”阮宁难以置信地看着奉翎,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他停留在自己鬓发间的手。
她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她突然有些看不透奉翎了,也猜不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人人都说靖文女帝死了,可为什么他却说她没有死?
“阿宁,我曾问你是否相信轮回转世,你说是。”
“我……”阮宁吐出这一个音阶,蓦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奉翎叫她阿宁,夏姨娘也曾唤过她阿宁,她隐约记得靖文女帝的名讳,叫希宁。
难道说他们是觉得……
不!
阮宁抬起头,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因为酸涩而有些微红:“奉翎,你觉得,我是她?”
问到最后一个字,她的尾音已有些发颤。
“我知道阿宁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没有关系你,我会一直等,一直等到你想起来。”奉翎微笑,指间再次摸上阮宁的面颊,明明带着淡淡的体温,可阮宁却觉得如坠冰窖。
不可能的,她不会想起来的,因为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的前世,前世的她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后来因缘际会做了特种兵,她连死时炸弹灼烧身体那痛不欲生的感觉都还能记起来,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我不是她。”阮宁用力摇头,眼泪终于无可遏制地从眼眶中喷薄而出。
怪不得,怪不得从一开始他会对自己这么好,还几次三番地将她救了下来,却原来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另一个“阿宁”。
“傻阿宁,”奉翎叹了口气:“我本不想同你说这些的,我本想等到你魂魄归位之后,再慢慢同你说这些事情,只不过我到底还是不想隐瞒。”
阮宁突然有些痛恨“阿宁”这个称呼,因为此时此刻她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在唤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被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
好难过,真的很难过,她还从来没有觉得如此难过过。
从前队友牺牲的时候,她也会难过,可那种难过不一样,那时候的她只觉得悲壮,一心想要将那些罪魁祸首们绳之以法,她有人去恨,有人去怨。
可是现如今,她是这样的伤心,她又能够去怨恨谁呢?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么?
“我不信,我不信什么轮回转世,我就是我,奉翎,我并不是你的阿宁。”阮宁甩开奉翎的手,想要逃开,却被他死死地拽住,用力的揽入怀中。
这个怀抱是如此的温暖,可阮宁的心却依旧是无法被焐热的冰凉。
“阿宁在骗我,你分明同入府时不一样了,当初替她养魂的这个孩子,是我精心挑选的,冉夏并不清楚她偷走的这个孩子,就是我的手笔,不过我要谢谢她,她的确将你养的很好,这个孩子只有在她那里,才不会被旁人所怀疑。”
原来从一开始,这具身体就是一副傀儡么?
阮宁震惊地看着奉翎,从未想过打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他所精心设计。
“我本想着等抓到那些凶手之后,再让你回来,不过,我不想再等了。”奉翎的手紧紧地束缚着阮宁,让她有一种身在网中,无法自拔的感觉。
原来女帝当初并不是病逝,而是被人害死的。那奉翎故意让夏姨娘误解他的目的,也是为了将那群人引出来么?
阮宁突然看得从未有过的清楚,原来褪去了那一层痴恋和喜欢,她不再是局中人时,可以看得这样的人清楚。
果然是当局者迷啊……
可是她真的不想醒过来。
眼泪簌簌落下,淋湿了阮宁的整张面庞,她听到自己哽咽的说:“那万一呢,万一我不是她,又会如何?”
奉翎身子一怔,显然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考量过。
良久,阮宁才听到他的声音沉沉道:“这不可能。”
“我是说万一呢!万一我不是!我会死么?”
奉翎并没有回答阮宁的问题,他终于松开手,用衣袖提阮宁拭掉脸上那湿漉漉的泪水,眉心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撒谎!你在乎的只有你心中的那个阿宁而已,如果你知道我不是她的话,你肯定立刻就会杀了我!
阮宁在心中咆哮着,可她却一句也不敢说出来。
她不敢说,因为她不想死,可她却也不想像替身一样的活着。
深吸一口气,阮宁突然觉得一股力量注入她的身体,前生今世都从未如此勇敢地这样表白过。
她说:“奉翎,你喜欢我吗?不是过去的阿宁,就是我,你,喜欢么?”
奉翎怔楞,替阮宁擦泪的手也不禁顿住。
阮宁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而是继续开口:“我喜欢你,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明知道你心狠手辣,是天底下最腹黑、最奸猾的坏蛋,你还伤了月奴,废了他的武功,我应该替他报仇的,可是我却没有,还替你找了理由,我可真没出息。”
直到阮宁说完了这番话,奉翎都仍旧没有半点动作和回应,绿宝石一样的眼眸中仿佛凝入了一汪深潭,不曾起半点波澜。
果然……没有用啊。
阮宁失望的闭上了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她连赴死的时候,都不曾感觉到这样的绝望。
良久,就在阮宁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容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