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热气熏得阮宁面颊呈现出异常的潮红,菱唇微微张开,唤出奉翎另一个名字:“十三……不要……”
她费力地张开口,泪水突然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滴在了温暖的水流中,融为了一体。
她竟然是哭了么?
当初王管家打她的时候,她生生挨了那么多的板子,都不曾哭泣过,还有那一日跟群狼搏斗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可是现如今,她却是哭了。
奉翎的心一时间沉到了谷底,一瞬间脑海中的各种绮念也霎时间烟消云散了。
他伸出手摸向阮宁的面颊,想要替她拭干她脸上的泪痕,却不曾想阮宁却哭得更凶了,眼泪止不住的溢了出来,沾湿了一张清秀的小脸儿,红肿的小眼睛,如同小白兔一般楚楚可怜。
为什么会哭呢,难道被他碰,就让她心中觉得这般屈辱么?
奉翎的薄唇几乎要被银牙咬出血来,终于,他松开了手,哑声道:“不用担心,我不碰你。”然后颓然地退出了帐内,留下了阮宁一个人在温水中默默流泪。
在帐帘被掀开的刹那,凉凉的夜风吹了进来,阮宁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被药水熏晕的意识终于找回了些许。
“操!”她吸着鼻涕吐出这个音节,忍不住骂道:“这尼玛谁在洗澡水里面放了风油精了?”
她进水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了,结果一睁开眼那药水就淌进了眼睛里,刺激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偏偏奉翎那厮缺德,沾了水的手还偏偏往她的脸上糊,直熏得她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么一折腾扫了兴,这厮竟然给她就这么丢下走了。
还真是阴晴不定!
阮宁默默腹诽,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源于一场误会。
看方才奉翎的神情,似乎对她女儿身的事情一点也不惊讶。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奉翎一向说到做到,他说不碰自己了,那就是真的,阮宁松了一口气,拿出在部队洗澡的效率,不超过三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只是准备从浴桶里面爬出来的时候,阮宁环顾四周,嘴角抽了抽。
她的衣服湿了不说,也被撕得根本不能穿了,看一眼侍女拿进来的衣服,那样式很显然是奉翎的。
总不能光着身子吧。
阮宁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穿上了奉翎的袍子,只是这衣服到她的身上明显大了许多,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是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阮宁也没有条件挑剔更多,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爬上了铺着厚厚毛毯的床榻,将头一歪,连日来的疲惫齐齐袭来,她竟是意外安稳地睡了过去。
在阮宁沉沉睡去的时候,帐帘再次被掀了开了,一身酒气的奉翎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少女的睡颜映入了他的眼帘,那瘦削的身躯锁在他那宽大的衣袍中,虽然并不协调,却有着意外的可爱。
那样大的一张床铺,她却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身子轻轻蜷缩起来,像小时候的自己那般,睡得极其没有安全感。
奉翎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他亦步亦趋地走到阮宁的身侧,坐在床榻边,扯过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似乎是在梦中找到了温暖,阮宁也主动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那伤痕累累的手瞬间就暴露在了奉翎的视线中。
奉翎眸光一紧,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抬起来仔细端详,眉心紧紧地拧成了一团。
他本以为她身上的伤痕就已经很多了,却没有想到这最重的一处竟是在手上的。
狰狞的皮肉依旧外翻着,露出里面鲜红色的肉来,他突然有些后悔将她这么随便丢进浴桶里去了,伤口沾了水,只怕会很难受。
可是当时她却没有喊疼。
她好似一向如此,不会叫苦,也不会喊疼,哪怕是亲人离世,她也不过是难过了一晚,第二日还要强撑着悲伤,接过继位的诏书。
奉翎看着阮宁掌心的伤口,感觉那一刀子仿佛是划在了他的心上,他低下头,薄唇在那狰狞的伤口处轻轻落下一吻。
快了,就快了。
奉翎摘下面具,露出十三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眉眼间漾着有些伤感,却又有着些许憧憬的笑意。
属于她的,他都会帮她拿回来的。
“阿宁,”他轻轻呼唤出阮宁的名字,但是却仿佛透过她的躯壳,在唤另一个人。
“你会回来的,以你原本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掖进了被子里,然后转身,再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在帐帘被放下的那一刹那,屋子里只剩下了阮宁一人的时候,那原本应该熟睡紧闭的眸子,突然睁了开来。
阮宁轻轻伸出自己受了伤的那只手,此时此刻,掌心中似乎还残留着奉翎唇瓣那微凉的温度。
阮宁的眉毛果断皱了起来。
奉翎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原本的模样?
难道现在并不是她原本的样子么……阮宁伸出手,确认在自己的脸上并没有再带着任何蝉翼面具。
还是说,他知道原本的自己?
这太荒唐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阮宁就果断地摇了摇头。
奉翎这人虽然邪门,但是也绝对不会邪门儿到猜到她穿越的身份吧。
不过有一点阮宁倒是确定了。
这货好像……是真的很在乎她?所以才会不惜被咬伤,也要将她从狼群里救出来。
只是一想到他对月奴的所作所为,阮宁就无法对他心生感激,还有今日逼她在陆鼎的面前揭穿身份。
阮宁皱了皱眉,实在是无法猜透奉翎的心思。
起初她还以为因为夏姨娘的缘故,奉翎就是想要折腾她才会将她送进来,可现如今看来,他对自己的态度真的是十分微妙。
若是当做玩物,囚禁在府中不就完了,何必多此一举,放她出来蹦跶?而且难道就不怕,她就这么跑了么?
阮宁突然有些后悔了,留下来非但没能解开她的疑惑,反而让她心中的疑团变得更多了。
带着更深的困惑,阮宁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