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听着这二人的对话,眼睛不由得有些发热,她涩声问月奴:“这女子说的可是真的,进了人屠场的女人,有被赎出来的特权?”
“她是没有撒谎,只不过又能有几人有她焦娘这般全身而退的手段。”月奴冷笑。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房内有凌厉的女声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怀璧楼的花魁,月公子此言差矣,若论手段,焦娘不及您的十分之一。”
他们被发现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阮宁跟月奴互相对视一眼,心知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便也干脆大大方方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哦,这位公子倒是眼生的紧。”焦娘玩味的看了一眼月奴身边的阮宁,那赤裸裸打量的目光让阮宁很是不自在。
“怎么,月公子什么时候竟是换了金主?也不知道王爷清不清楚?”焦娘捂着嘴娇笑一声,看似在看玩笑,话语中却是隐隐含着威胁的意味。
阮宁并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于是便转移开了话题,指着看到他们便下意识躲到焦娘身后的小女孩道:“我们是来找她的。”
草儿听到这句话立刻抓紧了焦娘的衣摆,但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悄悄探出半个头,露出一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且戒备的盯着阮宁同月奴。
阮宁心中暗暗惊叹焦娘的手段,她同这小姑娘相识才多久,便很轻易的赢得了对方的信任,当然也或许是白日里那些男人们留给女孩的印象太过可怖,才让她下意识的更加亲近同性。
想到这里,阮宁灵机一动道:“我们其实是受草儿她娘的委托,想将她带走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是自己娘叫来的人,草儿便立刻冲了出来:“你是说,我娘让你们来的?”她很想努力忍着不哭,但声音还是忍不住哽咽了:“我娘她怎么样了?我被抓上车的时候就看见她倒在地上,我让那些人给她请大夫,他们说我乖乖地,就给我娘请大夫。”
阮宁刚想应声,就听见焦娘开口:“这位公子,你既然是跟月奴一道来的,应当清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五大家族要的人,除了送去人屠场,就只有死路一条,她是,她娘也一样。”
听到焦娘这句话,草儿原本想要迈向阮宁他们的步子立刻停顿下来,她胡乱抹了一把有些湿漉漉的眼睛,梗着脖子仿佛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道:“这位小哥哥,我娘她还好么?你跟她说,草儿没事儿的,草儿一定会想办法去看她,让她不要着急,好好照顾自己。”
这小姑娘懂事的让人心疼。
阮宁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是啊,即便她能悄悄带走一个草儿又如何,月奴说得对,少了一个他们还会再去找人补上,她又怎么能有精力一个一个的救出来。
而且在燕京城里杀人,是要犯法的。
但是人屠场里杀人,就不一样了。
阮宁突然茅塞顿开,立刻对草儿道:“你说得对,那我会替你转告你娘的,她受了一点轻伤,大夫已经看过了,再修养几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我会把你的话都转告给她的。”
“谢谢哥哥。”草儿拼命点头,然后果断转过了身去,似乎并不想让阮宁看见她的泪水。
焦娘怜爱的摸了摸草儿的额头,然后看向阮宁的目光也从方才的轻视变得有几分意味深长:“没想到公子年纪不大,倒是个明白人。”
“既然是月奴的旧识,就麻烦姑娘不要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了。”
“那是自然。”焦娘点头,转眸看向月奴,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没想到这样的人也能叫你遇见,还真是我们红尘中人的福气。”语气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是啊,遇见公子,是我的福气。”月奴笑着开口,然后果断挽住了阮宁的胳膊,明明比阮宁还要高的身量却偏要靠过去,做一副小鸟依人状。
“夜深了,不打扰了。”阮宁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月奴凑过来的身子,转身轻轻一跃,转眼便又跳到了房梁上头。
焦娘望着阮宁那黑猫一样矫健的身手,啧啧叹道:“看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没想到花魁也有吃瘪的时候。”
“这就不劳焦娘姐姐费心了。”月奴傲娇的撇过脸,也一溜烟地跟着阮宁跳走了。
夜风习习,凉爽地吹在阮宁的脸上。
“公子既然决定了不带人走,怎么还不急着离开?”月奴总算追上了阮宁,看着她又回到了最初他们观察的那间屋子,低声开口发问。
“嘘!”阮宁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月奴顺着阮宁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喝的东倒西歪的壮汉此刻正巧走到了房门处。
守卫立刻上前将他拦住,但却被他一脚踹开:“滚!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大爷是谁!”
“哦哦!居然是朱二爷!都怪小的有眼无珠,您请进,您请进。”
阮宁一听那醉汉的声音,就意识到他正是白日里辱骂草儿娘亲的那一个,后来饺子打听到消息告诉她,说这人原是司礼监总管大太监朱怀恩的门客,后来朱怀恩的首席养子早夭之后,就趁机上位认了朱怀恩为干爹,成了替他传宗接代的干儿子。
说来也好笑,这干儿子竟是比干爹还要大上一岁,只不过朱二爷才不理会旁人如何嘲笑,他仗着干爹的名号,欺男霸女,飞扬跋扈,也正是因为背地里帮四大家族做了不少阴私事儿,朱家也成功上位,成为燕京城中的第五大家族。
阮宁静静地看着朱二从房中抱了一个姑娘出来,那姑娘悄无声息的样子明显是已经被打晕了。
“哈哈,反正过几日就要送进去了,爷先尝尝鲜。”朱二狞笑着开口,抱着人就走向了夜色中,却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两个影子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色迷心窍的朱二将那姑娘抱到了兰桂坊后花园的假山处,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准备撕扯姑娘身上的衣服,嘴里还在叨念:“爷最喜欢雏儿了,平白也别便宜了人屠场那些个敢死鬼们,嘿嘿……”
然而他的笑声就此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到冰凉锋利的刀锋,此时此刻正抵在他的后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