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正风中凌乱的时候,就瞥见奉翎突然从一旁的枝头摘下了一朵花,轻轻地别在了阮宁的耳侧。
阮宁看得真切,那朵花缺了两瓣儿,正是她方才情急之下撸了下来,用来攻击阮衍的。
阮衍的眼睛正是被她那两瓣花儿所伤,这手绝活也是她今日才习来的,还要得益于这具看似体弱,但却有真气涌动的身体,前世她听师父说过这种习武奇才,奈何过去的她却资质平平,现如今把师父教的那口诀练习一下,竟还有奇效。
所以阮衍的眼睛之所以会看似血瞳,是因为阮宁射出去的花瓣儿割破了阮衍的眼角,那伤口起初还不大,随着他眨眼睛的动作血流慢慢浸润进了眼睛里,才会如此骇人。
眼下奉翎好死不活偏偏挑中了这一朵花赠与她,分明就是知晓了她的所作所为。
原本空气中的暧昧泡泡在阮宁想通的刹那被彻底戳破,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王爷!”
而就在这时,阮陶的声音也从一旁传来,而跟在阮陶身后的,还有一群呼哧带喘的阮府长辈们。
阮府众人万万没有想到摄政王大人突然开口提出要逛园子,逛就逛吧,可他那一阵风的速度哪里是在逛园子,他们直追了好半天才赶上,却不想刚一赶上,就见到了这样一幕。
凶名在外的摄政王大人一只手拉着阮三少爷,另一只手拈着一朵花插向她的耳鬓,而阮三少爷此刻涨红了一张脸,模样激动而又羞怯。八壹中文網
阮宁此刻要是知道阮家长辈们心中的想法,只怕要搓着拳头揪着他们的耳朵怒吼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老娘那是哪门子的羞怯,那是吓得懂么!”
就如同食物链上的低等动物遇上了高等动物的恐惧。
第一次,阮宁有了一种被人看穿的错觉。
仿佛看穿了她这副皮囊下,灵魂的本质。
只是阮府众人并不知道阮宁此时的心惊,在他们的眼里,只以为这二人是情投意合。
“咳!”阮陶适时地一声咳嗽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眼睛一瞥看到了躺倒在地,面上还有着血迹的阮衍,惊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四少爷怎么在这里!”他一边说,还一边上前想要试探阮衍的鼻息。
方才在场的丫鬟仆妇们忙高声道:“老爷小心,四少爷他染了热病!”
阮陶闻言震怒道:“住口!不许胡说!”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更恨秦氏,这个毒妇为了一己之私作孽,却要拖整个阮府下水。
奉翎闻言眉毛一挑,立刻质问道:“热病?阮侍郎府上是有人生了病么?”
“衍哥儿身体一向不好罢了,来人啊,快给衍哥儿扶回房去休息!”还不等阮陶开口,阮二爷就慌忙开口解释,一边说还暗地里狠狠踹了自己小厮一脚,小厮忙不迭上前将阮衍扶走。
被阮二爷这一提醒,阮府其余人立刻反应过来,连忙一同帮忙遮掩。阮宁乐见其成,有了这一茬,阮府的人短时间内不会让阮衍出去乱跑了,毕竟他可是一向“身体不好”,既然身体不好,也不会有人去追究他是如何伤的。
奉翎这是在,帮她么?
阮宁有些狐疑地看了奉翎一眼,在他摘下那朵花的时候,她就清楚自己的手段应该是被看破了。
看破却不说破,这一回,自己好像并没有求他什么啊。
阮宁带着满腹的疑惑,看着奉翎言笑晏晏地命王管家呈上来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那盒子上嵌着的祖母绿宝石同水蓝色的猫眼石交相辉映,一看就知绝非凡品,用这么名贵的盒子盛装,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王爷送来给三夫人的丧礼。”
“多……”阮陶的“谢”字还不曾出口,就猛然间抬起头,眸光闪过一丝慌乱。
给三夫人的丧礼?
不是阮老夫人,而是他的夫人,三房的正妻秦氏。
“怎么,阮大人是瞧不上我们王爷的礼物么?”
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拒绝,可是这礼一旦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秦氏要……
阮陶脑中一片混沌,虽然秦氏是罪有应得,他对秦氏也没有太多的情分,可若是动了秦氏,秦家那边如何交代,阮老夫人的死本就蹊跷,奉翎这分明是在逼他啊!
阮陶愤然地抬起头,正对上奉翎那面具后的眸光,明明是好似在笑,可那如海般深邃的眸底却泛着森森冷意。
不仅是阮陶,阮府的众人听见也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只是现如今秦氏已如弃子,大家又怎么会因为她得罪摄政王,于是便纷纷落井下石道:“三夫人她这些日子操劳老夫人的丧礼,积劳成疾……”
“是啊,老三媳妇一向身体不好。”
阮宁听着,心中冷笑,身体不好这个借口,还真是个万金油。
阮陶还在怔愣间,阮二爷在身后狠狠戳了他的后腰,压低声音道:“老三,这是王爷给的体面,否则以弟妹做的错事,你觉得族里能容得下她么!就算是秦家,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阮陶这才如梦初醒,是啊,他们说的没错,秦氏做的那些腌臜事见不得光,“病故”的的确确是最体面的死法。
只是阮老夫人死了,现如今秦氏也死了,还有他方才他见到奉翎同阮宁无比暧昧的一幕。
阮陶咬牙,终是抬手接过了王管家递过来的丧礼:“阮某谢过王爷。”
阮宁心下一沉,看向阮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复杂。
这个男人答应了,阮陶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父亲,阮宁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夏姨娘关于阮陶是否知道她女儿身的事,夏姨娘给她的答案很含糊,让阮宁一时间摸不清楚阮陶的立场,只是记忆里阮陶对这具身体的疼爱却装不得假。
可即便再疼爱,秦氏也毕竟是发妻,方才阮陶让人处置秦氏的时候,阮宁也觉得他并没有动杀心。
现如今奉翎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贺礼,就决定了秦氏的命运,阮陶应了下来,但真的是心甘情愿么?
挑拨离间!
阮宁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奉翎哪里是在帮她,分明是在离间她同阮陶的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