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山间唯一的光影消失之后,万物都陷入了如同远处那惊云镇一般的死寂之中,天色也彻底暗下来,湿冷的空气开始将我包围,这番跌跌撞撞的奔逃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终于停下,那双一直紧捉着我手臂的手也松开来。?八?一中文?w≤w≤w≤.≤8=1≈z≈w≠.≥com我再也支持不住,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脸朝下,伏在了黄土和枯草之间。
当下,只听得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胸腔因为剧烈的奔跑而灼痛着,手足几乎麻木,脑子里如同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重复着刚才的那一幕,那整个军营被从天而降的火凤凰无情地卷入虚空,那惊呆了连逃命都没有顾上的三人,他们那失神的脸,不断地交错闪动着,直到眩晕感令我作呕得几乎要吐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有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此微弱,几乎可以轻易地被这山中的风声掩盖,但我听得见,因为它离我是如此近,像是从我内心深处抽出了一根丝线一样,酥痒难当,让我没办法忽略它的存在。
我慢慢地爬起身来,看到了身边的方连,他正侧头向山上望着,双手笼在嘴边,那细细的声响,就像是自他手中出的。
“这声音……是什么?”我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他没理我,但很快地,他回头略带惊讶地说道:“你听得见?”
我无力地点点头,随即感到心里好沉重,沉重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支在地上的双手也在失控地颤抖着。
这显然没有逃过方连的眼睛,他扭过头,冷冷地说了句:“知道怕了吧?”
怕?是怕了吗?我一直自恃常在生死边缘走,是那种胆量过一般人,泰山崩于前不改色,宁死都不会退缩半分的性格,今天,就是在刚才,我居然怕了吗?还怕成这个样子?
就在那座消失的军营里,我兄弟,越璧他就在那里。我明明知道的,当灾难到来时,我却没有冲进去救他,却下意识地选择了逃跑,我大老远特意赶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在心里鄙视自己,自责是如此深切,让我只能将头深深低下,没办法面对他的质问。
“倒也不怪你,那种场面,没有人不怕的。”方连淡淡地说道。这话令我有些意外,抬头看他时,注意到他正将一只手臂蜷在胸前,不断地用手指拈动着什么东西,细看之下,竟然就是挂在他衣襟上的那小葫芦。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似乎也昭示着他的一种紧张的状态,并不似他的语调那般波澜不惊。
刚才那细细的声音,就是他用这小葫芦吹出的么?这个念头猛然闪现在了脑海里,但很快地,又被失落感占据了。
假如,假如我真的是墨晏的话,会如此软弱吗?会眼睁睁地放任唯一的线索就在我面前这样被吞噬吗?绝对不会,墨晏一定会像当年在海上一样,拼尽全力也会想办法救下众人,尤其是,那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你不该救我的,像我这样的胆小鬼……”我低声说着。
“你不要会错意了,”方连却说道,“我可不是救你,我只是为了救自己而已。”
“嗯?”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管赫彻是什么来头,都不是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的,所以我们才会一起来,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战胜它的希望。”方连说,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再说不管你是胆小鬼也好什么也好,丛大带着你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丛大。”
我一愣,随即苦涩地笑了起来。事到如今,自怨自艾有什么用?我不是还活着嘛,而且,还有伙伴在!如果是赫彻令我失去了越璧,正应该振作起来,向赫彻去讨还这笔血债,不然,真的是连悔恨的资格都没有啊!更何况,在一切都没搞明白之前,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哪能就此放弃认怂?
这样一想,顿时感到身上恢复了力气,站起身来,回望着那已漆黑如墨,看不出层次的群山,说道:“那我们就一起来把这帮装神弄鬼的赫彻人彻底打败吧!”之后立刻利落地把衣服掖好,做出一副准备赶路的样子道,“走吧,我们回去找他们!”
我这么一说,方连倒是显得有些意外起来,沉默了半晌后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奇怪啊!”
“啊,哪里奇怪了?”
“变得真快……不用回去了,他们一会儿就会过来的。”他说。
“你用葫芦给他们报信儿了吧?”
他不回答,只是向我们所来的那座山上张望着。
“你我现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就不能坦白一点儿嘛!”我抱怨道。
“……”
“喂,怎么不说话?”
“我说,”方连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什么生死之交啊,你在我看来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就知道整天胡说八道,也就丛大惯着你,不然你早在我们兄弟手底下死了好多遍了!”
“啊?惯着我?”我愣住了。
“哼!”他一脸不忿。
“我那都是说着玩儿的,你们不是也经常和丛老大开玩笑嘛!”我不服气地说。
“我们和丛大是生死兄弟,当然可以开玩笑了,你才几岁啊?没大没小,目中无人,找揍!”他认真而严肃地说道。
我这才恍然大悟。那个丛离殃,在我的意识里不过比我虚长几岁而已,但如果从眼下的客观情况看,他却是比我高出一个辈份,我这样和他调侃,当然在外人看来有点狂妄过头了。
而且依这些人的逻辑,丛大是他们的兄弟,自然可以口无遮拦,损一损反而显得亲密,但外人却没这特权,难怪一直对我相当有敌意了。
不过这惯着我的说法,着实让我汗了一把。若说这丛离殃对两个姑娘关怀倍至得有些过份倒还罢了,我一个老爷们儿,说被另一个老爷们儿惯着,怎么让人浑身不舒服呢……
说到底,我和这群人之间,现在还没有建立起真正的信任,如果接下来真的要一起对付赫彻族的话,这个局面还是得改变一下才行啊!
正在心里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唤我道:“墨晏!是你吗?”
我听出这是桑青的声音,马上一边挥手一边应道:“是啊……”话一出口,却突然觉得心里一沉,想起此番遭遇,该如何对桑青交待哪,一时间着实纠结了起来。
谁知她的人随声而至,直接冲到了我面前,上下打量着,又惊又喜地道:“你还好吧?没事吧?……”
“你刚才……看到了?”我犹豫地问。
“嗯,”他见我没有缺胳膊少腿,像是放心下来了一样,语气低沉地道,“当时不知道你有没有被卷进去,真是……”
我看她的神情,像是要说“真是担心死了”,但却又似乎碍于周围一群人跟着走了过来似的,生生把后半段话吞了进去。
跟着她一同过来的,是孟姜和丛离殃,孟姜见我没事,只是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我,却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丛离殃跟着说道:“没事就好,消息打听到了?”
他这一问真是相当犀利,我一时尴尬无比,但只能实事求是地答道:“嗯,他就在刚才那个军营里。”说罢,再度被惭愧的心情包围。
“是吧,那说明咱们来对了,走,过去看看!”丛离殃却非常快当地接话道,随后竟然就迈步向山下走去。
我一听,这是早已知道的语气啊!之后才突然想到,该不会是刚才方连已经用那葫芦把消息传达过去了吧?
而且,这轻松的态度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早已经知道赫彻的手段,心里已经有对策了?
这丛离殃,是故意要我在两个姑娘面前难堪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