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完了,身子也不抖动了,靳山问:“哪个凶手竟然如此嚣张跋扈?青天白日之下,竟然草菅人命,谁给他的胆子?”
“大人,这个人有些背景,要不然,也不会为下输了一盘棋而杀人。”
死者儿子说。“真是岂有此理!天下奇闻,从未听闻此事。可见,他一惯草菅人命,不把人命当回事,没有王法,这个人一定要抓,不仅要抓,还要重判。”
靳山恨恨地说。他刚要拿令签,吩咐去捉拿要犯,旁边有人摇头,他一看,竟然是唐律。唐律结束了游览大好江山,回到襄阳县,觉得无聊,又到了邓城。靳山觉得唐律有一些鬼主意,刚好可以听听他的意见。“师爷,你就说说,这事怎么办?”
“这个人名叫骆靳。是当今朝廷里面吏部侍郎的小舅子。骆靳就是占着这样关系,为祸乡里。要想扳倒他,就要先扳倒吏部侍郎。估计难度不小。要是直接通过大理寺,尹大人那里应该没事,问题是到不了那里,按照程序,必须要层层申报,符合条件的,尹大人才能看到。否则,看不到。又不能越级,否则违规。”
唐律言道。“既然如此,那这案子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真让人头疼。”
靳山问。“只要你还在位置上,就要做,要不然,官帽就保不住了。”
唐律说。“这个官帽不重要,重要的是伸张正义。让人人都得到公平。”
靳山说。“别幼稚了,大人,这是一个目标,实际上达不到。让人人都体会到公平正义,那是作梦。还是要醒醒。如果报到大理寺,这案子绝对批不下来,除非另外想办法。”
唐律说。“本官想试试,万一行了呢?说不定就没有人敢仗势欺人了。”
靳山说,“至少在本官治理的名下,也让人看到希望。”
“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人想要试试,就不妨试试。如果对人性不了解,说明没有吃亏,如果深入了解了人性,一般都是得到惨痛的打击才会懂得一点。”
唐律说。“现在的情况是,到底这个人抓还是不抓?抓了以后审理不审理?上报还是不上报?”
靳山发问,一连串的问题,都是重要问题。“抓,肯定要抓,不抓不足以平民愤,审理,不审理无法体现法律的公正,判决,不判决无法体现法律的权威,上报,如果不上报,证明自己目中无人,乌纱帽很快就要被摘,要想干的长久,就要学会坚持原则,又要灵活处理。如果一心当清官,恐怕他们不会让你当官,当不了官,就没有清官之说了。”
唐律说。“像骆靳这样的坏蛋,不应该除掉吗?”
“当然要除,但是要想办法,直接方法肯定不行,如果不信,大人不妨试试。”
唐律说。“那好,那就先试试,万一行不通,再用你的方法,师爷,这样可好?”
靳山问道。“我当然没问题。大人只管去做就行。”
唐律说。唐律心里很清楚,靳山要挑战一下上层,想要拿鸡蛋碰碰石头,看看到底谁硬。不用说,石头硬,最后的结局,就是石头完好无损,鸡蛋却非常惨烈。即便惨烈收场,估计靳山也会无怨无悔,要经历这个考验。很快,靳山就下令捉拿住了骆靳,投进大牢,判处秋后问斩,送京城审批。案卷送到京城,吏部侍郎批文说:“此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适用法律不当,请靳山县令另议,查清楚后再呈文具报。”
公文说的冠冕堂皇,言之凿凿,无懈可击,滴水不漏,然后又加私信一封,信中言道:“骆靳是小舅子,望从轻发落,谨慎处理,事成之后,力荐升官,年年晋升,日进斗金。”
靳山看了公文批复,还有私信一封,心里骂道:“朝廷怎么养了这样一群王八蛋!这样下去,法律权威何在?朝廷威严荡然无存,人人都作奸犯科,将来不可收拾。天下必然大乱。”
骂归骂,这不批是令人头疼的事,就是不想杀他。怎样让他死?他死不了,骆靳就是邓城百姓心头上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有将骆靳除掉才行。正在考虑如何写第二封呈文的时候,有人来访。来者没露面,只留下了礼物。就是大量的金银玉器古玩,还有玛瑙猫眼宝石等等,数不胜数,还有绫罗绸缎,成堆地码放,整整齐齐,少说也有万两白银那么多的货,看来,送礼的人是拼命要达到目的,可能是倾家荡产,也要靳山网开一面的。靳山马上想到就是骆靳的家属。果然,礼单上写着一句:“求靳老爷网开一面留下骆靳小命。区区薄礼物,不成敬意!恳请笑纳!”
靳山一看,明白过来,这是在行贿啊!这个礼物肯定是骆靳家的人送来的。不用说,原封不动送回去才行。他立马决定,让人将礼物送回去,并回信痛斥送礼之人。接着继续写呈文,要求对骆靳严惩不贷。公文送上去,拖了一段时间之后,批复下来,不准。这一次没有私信一同送回,看来,吏部侍郎已经对靳山麻木不仁,觉得他是朽木,不可雕也,话多必失去,对于这个人,他觉得越接触的少越安全,靳山完全就是榆木疙瘩,不开化,不通融,不懂变通,死脑子,方脑壳。这样猪一样的队友,对吏部侍郎来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只要不和他走得太近,就会没事。第二次退回,这个让靳山猛然想到,这个就是唐律预测的,一点没错。太正直无法生存,肯定要碰壁。这个人就是故意不让骆靳去死。靳山非常生气,恼火,觉得自己权力太小,竟然败在小鬼手上,这个让他情何以堪。官场之黑,超出想象,还好在邓城小地方,不和他们搅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朝廷里的官员起起伏伏,真是演戏,一方唱罢,另一方登场。这可怎么办?要是按照正常程序,估计这骆靳是死不了的。那么,他打死了人,就这样算了吗?不能,绝对不行!自古以来就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说法,合格朴素的道理,连不懂法的百姓都知道,为什么打死了人的凶手还没判决处死?难道王法只是用来看的吗?这个道理怎么说得过去?必须要给死者家属一个说法,让邓城知道,在靳山手里犯事的罪犯,一定会严惩,要不然,邓城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了,是野兽呆的地方。这么一想,他就想在第三次向上呈文,这一次,靳山突然想到,要用非正常的手段达到正常的目的才行,一般来说,大家都觉得要被判处死刑的人,一定会有办法,就在文字上下功夫。文字工作做好了,就能达到目的。他左看看右瞧瞧名字,发现了问题。于是,他又写了一封呈文,心里得意极了,竟然说出了口:“骆靳啊骆靳,这一次你必死无疑了,眼看秋天要到,这么一折腾,时间也就到了。吏部侍郎啊吏部侍郎,你就瞧好吧!看看你的小舅子还能保住小命不?看看你,一定有苦难言了。这就是哑巴吃黄连的典范。哼——”就这样事不过三,靳山将呈文写好,将案卷送到京城。吏部侍郎一看,大笔一挥,写了“同意秋斩,届时执行。”
吏部侍郎并没仔细查考案卷,因为卷宗较多,看得头昏眼花,脑袋里只装着骆靳,只要没有,对其他案子,一律同意,对骆靳案,一律驳回。吏部侍郎没有看清楚内容,靳山在案卷中写着:“杀人犯马革,因琐事,无故将人杀死,查证属实,现呈文请予以斩首示众,待深秋时节,予以行刑,特请报批审核。”
拿到了批文,靳山用笔在马旁边加了各,在革字旁边加了斤,就成了骆靳二字,妥妥的,杀人犯就是骆靳,呈报上去的是马革,批复之后,又加了字,成为另一个名字,就是骆靳。杀人犯骆靳,择日行刑,不在话下。这一招,非常高明,经常阅览呈文的吏部侍郎竟然没看出任何破绽,也没仔细去想,就上了当,被利用,借吏部侍郎的手,结果了他小舅子的性命。他小舅子罪该万死,只是亲情阻拦,该死不批处死,让靳山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算是完成了任务,这个让靳山深刻体会到权力的重要性,只要有权,都不愿意放弃,有了权力,就有一种优越感,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这就是生杀予夺的大权,只要能保住命,钱财来的也容易,如果不想,也只有放弃,关键是看自己的选择。看看秋天刚到,靳山就令人将骆靳押解至菜市口,来的人成千上万,密密麻麻,人头攒动,都伸长脖子来看热闹,大家交口称赞,说这个恶霸也有今日,平时被骆靳欺负过的人都往他身上扔鸡蛋还有其他各样菜蔬,让骆靳无处躲藏,面容可憎,脏兮兮,令人生厌,大家算是解了心头之气。因为天气突然变凉,秋天突然来到,为了防止生变,节外生枝,靳山就令人提前行动,在万人菜市口,用了三刀结果了骆靳的性命。因为刽子手也受过骆靳的欺负,在行刑的时候,就已经起了心,不能让他痛快地死去,而是十分痛苦地死去,于是还了一把大刀,这把刀不锋利,而是有缺口的,豁口,有锯齿,外形看起来是一把刀,实际上像是一把锯,这样的刀,如果要砍脖子,不是一刀成功,而是三刀为定,结果增加了痛苦,这是一种报复,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说破,这样的秘密只有刽子手知道,传了出去,大家都清楚了,行刑之前,一定要和刽子手打好招呼,否则,被执行的人一定非常痛苦。这件事做得漂亮,唐律也十分佩服靳山的智慧,就专门登门拜访。“师爷,多谢你提点,事实证明,你说得对。”
靳山言道。“老爷,还是你聪明,令我十分敬佩大人。大人如果不走偏路,估计按照正常渠道来走的话,那骆靳现在还在监狱里喝酒呢。你看看,他坐牢享受的待遇,比在外面还享福,一天到晚都有好酒好菜,只差有人进去服侍了,时间长了,狱卒们都会被他收买,他在里面会过得更好。压根都不想出来了。人还活着,就有可能。你不采取果断的措施,估计他还会寻机报复,要知道,他在京城里有人,如果你不把他弄熄火,估计你的日子就难过,他只要在皇上面前说你一句不好的,你的前途就完了。这个利害关系,十分明显。还好,大人见风使舵,灵活处理,又不失原则,保护了维护了王法,让他受到了惩处。这是你的智慧,值得学习。”
唐律言道。“还得谢谢师爷的指点,开始师爷说的都在理,只是本官不想接受,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要不然,凶手就得不到惩处。纵容犯罪,就是本官的失职,要让坏人得到报应,得到惩罚,要让好人安居乐业,感到安全才行,要让公平正义在每一件案件上得到体现才行。要不然,当官不为民谋福,不能伸张正义,不能为民请命,不能严惩罪犯,那还不如不当官,无官一身轻。坏人越来越多,如果不出重拳进行打击,这些坏人会让全邓城的人人心惶惶,天天都被乌云笼罩,哪有快乐的心呢?所以,该惩罚的一定惩罚,绝不手软。不过,现在官场黑暗,相互保护,让有冤屈的人无处伸冤,也是一件麻烦事。不管怎样,都要让邓城人感觉到王法的公正才行。”
靳山说。“大人所言极是!如果人人都守法,就没有人去犯法,如果人人都依法办事,就没有那么多贪官污吏,官场风气会好得多!大人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唐律问。“当然是,所以有个说法,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不正倒下来,都是这样的道理,是相通的。”
靳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