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曲将状纸交给靳山。随同状纸一起交上去的,是二十两白银。但是这白银并不是诉讼费。靳山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寻求照顾的意思。不管怎样,先让冯英过来再说。“冯英,你说说看,到底属不属实?”
靳山问道。“大人,冯曲告小民,完全是无理由的,是十分错误的。因为这条路是公共道路,到小民的家,必须要走这条道。现在,冯曲想霸占小民的房屋,欺负小民家贫弱,就要独吞这条路,实际是想要房子,房子要到手,逼着小民走,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管小民死活了。”
冯英言道。“此话当真?”
靳山问道。“千真万确,大人!小民为人老实善良,不想害人,可是也不能让别人欺负,这个是恶人先告状,目的就是想要房子,故意说小民走路,影响到他了。他想要挤走小民,他就达到目的了。”
冯英言道。“明白了。冯曲,你说说看,你凭什么说这条公用道路是你家的?”
靳山问道。冯曲见问,连忙回答,他早已准备好充分的理由,只是没有机会说,现在被县令大人问,自然要一吐为快,要不然就不到这个地方来了。再说,他给了靳山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是货真价实的真的东西,他就不信达不到目的,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没有理由拒绝。冯曲言道:“没错,在小民太爷爷那一辈起,造了这房屋大院,在建造房屋的时候,门前这通道就是公用的。通过这条路可以到冯英家里。只是后来发生了变化。”
“你说说看,后来发生了什么?”
靳山问。“后来,到了冯英的父亲那一代,家里贫穷,因为冯英的母亲长期生病,需要吃药,但是没有钱买药,就问小民的父亲想想办法。家父知道他困难,就好心帮他,但是,要有一定的条件。本来做这件事,就是有风险的。”
“什么条件?”
靳山问。“就是家父让冯英的父亲提供典当,作为保证,将来有钱了,再赎回。”
“提供什么呢?”
“冯英的父亲家里啥都没有,没有之前的东西,家徒四壁,家里有病人,不管怎样努力,家里就富裕不了。但是,冯英家有值钱的东西。”
“刚才说家徒四壁,现在又说有值钱的东西,不是前后矛盾吗?”
靳山问。“不矛盾,大人,冯英家的确有一个宝贝,可以用来典当。”
“什么宝贝?”
“就是现在说的这条路。公用道路,也是共同使用的道路。现在遭遇到这种情况,就是要拿这条路作为典当物,然后给冯英家支付一百吊大钱。那么,这条合用的道路就典给了家父。”
冯曲言道。“后来怎么样?”
“后来,冯英家一天不如一天,冯英的母亲先去世,后来是冯英的父亲,到了冯英当家的时候,情况也还是没有好转。没办法,典期到了,小民去找冯英,冯英拒不承认。因为冯英的父亲无法赎回,典期到了,过了,现在已经是绝卖状态。当然,冯英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实际上冯英已经失去了继续使用的该共用道路的使用权了。”
冯曲言道。“那你怎么想的?”
“小民就是不想让冯英从共用道路上走。”
冯曲言道。“这条共用道路是不是唯一一条通到冯英家的道理?”
“不是的。”
冯曲言道。“老爷,冯曲所说不属实,是只有这一条路,是唯一的。另外没有路。”
冯英言道。“怎么没有?冯三家后头不是可以走吗?”
冯曲质问道。“他家后头是一条沟,沟里常年有积水,是软泥潭。根本无法通过。刘家的牛掉进去就再没起来。那样的路谁敢走?”
冯英言道。“就是可以走,花钱请人修一条路不就行了,将泥潭填了,就是一条路。主要是怕花钱,总之是不让你走共用道路了,这路不是你的了,你的已经典出去了。”
冯曲言道。冯曲言道。“大人,小民的确没钱重新修路,即便修好了路,冯三也会提出意见,因为如果填了泥潭,他家的污水就没地方流了,肯定不答应的。请大人为小民做主。”
冯英言道。“好,冯曲,你说冯英家将共用道路典当了,可有凭证?”
靳山问道。“有,有,有凭证。”
冯曲连忙答道。“不要激动,怎么了?有凭证还这么紧张?拿来看看!”
靳山吩咐道。靳山话音刚落,冯曲就拿出了典当契约,纸张泛黄,字迹还清晰可见,上写着:兹有共有道路一条予以典当,价值一百吊大钱,典期二年,如果届时无法赎回,视为绝卖。下面是二人签字。靳山一看,是非曲直已经明确了。于是对冯英言道:“你回去吧!这里很清楚,你父亲已经将共用通道典给了冯曲家,典期已过,没有赎回,你就没有权利继续使用了。既然无权使用,就要想办法,如果要走这条共用通道,必须要将通道赎回去才行。否则,很难得到支持。”
“冤枉啊!老爷,这是假的,是冯曲一家故意伪造,想要霸占小民家的房屋,就拿通道说事,其实,家父根本不会将通道典给别人家,因为只有这一条路,如果典给别人,自己的家人除非生出翅膀否则无法进出家门。家父再穷,这一点也是把控得很好的,不可能典当通道的,完全是一派胡言。”
冯英言道。“好,既然你这么有志气,说话这么强硬,你这么霸气狠气,有这么厉害!那就拿真金白银说话,不说真金白银了,就是那典路的一百吊大钱,拿出来就算你狠,不要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冯曲言道。“这个,这个,这个......”“你别这个那个的,只问你能不能拿出来,拿出来就给你通道,拿不出来,哼,休怪不客气!”
冯曲言道。“这个,你也别仗着有几个钱就瞧不起人,你不就是有钱吗?你不就是笑话咱穷吗?也不必这样欺负人啊!有本事,你就去住京城里。”
冯英言道。“你别刺激我,我还真在京城里买了房子,那些房子都出租了,就喜欢住在这里,这是我的自由。废话少说,你拿钱出来,就给你走路,你不拿钱,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冯曲言道。“这钱由本县给出了。”
大家一看说话者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靳山!双方都惊掉了下巴!看着靳山,观察一些靳山是否有毛病在说胡话。靳山打破了僵局,他说:“不就是钱的事么?本官认为,钱不算啥,没了可以再赚,关系却最重要,一旦破坏,很难修复,比赚钱难多了。不要马虎!不要觉得无所谓。如果为了一百吊大钱伤了两家和气,这一辈子是仇人,下一辈也是仇人,子子孙孙无穷尽,仇恨也就绵绵无绝期。”
“如果花钱能解决问题,那就花点钱,这个钱值得花。”
靳山补充道。“老爷,这......”冯英言道,“这个不好吧!怎么能让老爷出钱呢?本来就没有收到过钱,没钱进来凭什么要还钱出去?”
“这个休要再理论,你先回去,等候通知。你呢,冯曲,暂时在此等候,本官去取钱,马上回来。”
靳山说着,转身到了后面。只剩下了冯曲一人。他叫苦不迭,心里寻思,这叫啥事呢?本来想堵路,不让他走,逼着他搬家,他一搬家,他的房子就能拿过来,然后可以办很多事。没有路走,冯英就要贱卖房子,这不是又赚一笔吗?本来这么打算没问题,非常好,但是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就是靳山答应给钱,这不是添乱吗?他正在这里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这钱该不该拿?真是烫手的山芋,丢了可惜,吃了怕烫。这个计谋完全失败,不可能发挥作用,本来逼着冯英离开,结果还回来了。他等来等去,等了不少时间,不见靳山出来,心中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期待发生什么,又不想发生,他盘算来盘算去,就是那个简单的目的。靳山一走不回来了,去取钱不至于不回来吧,难道一百吊大钱就能压垮一个人?可能未必。这个时候,冯曲的肚子开始唱歌,唱的就是空城计,前胸贴后背,就像没装东西的纸袋子,饥肠辘辘,想要吃点东西,却没办法。他实在饿得两眼发直,快要站不住了,就想回家。探头看看后面,毫无动静,心想,怎么凉凉了?成了凉国公。他下定决心,要回家吃饭,免得饿死,实在不划算,还有这么多钱怎么办?不能留给别人,关键是自己不能死,有钱就有吃的,钱多了反而饿死,名声不就弄坏了吗?想到这里,他抬脚慢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县衙,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被差役给挡住了。他说:“这么了?这里管饭吗?如果管饭,我就不走了。不管饭,还不让我走,想要饿死我吗?”
差役不理他,照样拦着。“怎么不辞而别啊!”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靳山。“大人,小民实在饿得不行,饥肠辘辘,怕死在这里,让大人说不清楚,给大人添麻烦。”
冯曲言道。“这回事啊!本官还以为你要撤诉呢?”
靳山问道。“撤诉?撤诉怎么可能?大人在说笑话吧?”
“公堂之上,你看我像是说笑话的人吗?”
靳山板着脸严肃地说。“大人,不开玩笑,不开玩笑,请求大人放小人回去吧。小人折腾不下去了。”
冯曲言道。“要知现在,何必当初!你要走,可以走,本官不拦你,可是,你除非从县衙飞出去,否则就不行。你看你的本事,如果不能飞走,只有脚踏实地,既然脚踏实地,就要走路,走县衙的路,也要按照你的理论收费,也就是说,学习你的办法。走路可以走,要留下买路钱,你怎样对待冯英,本官也就怎样对待你。”
靳山言道。冯曲已经看出来了知县的意思,他就是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敢问大人要收多少钱?”
冯曲问道。“不多不少,一百吊大钱。”
靳山言道。冯曲当时就目瞪口呆,世上竟然如此碰巧的事?他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没带现钱。他又饿得不行,就说:“能不能让小民回家去取钱?”
“不行,你要走路,必须要留下买路钱,如果回家拿钱,走两次路,就要支付两次钱。不是一百吊大钱了,是二百吊,走一次,支付一次。你看你自己选择。”
靳山言道。“小民的选择觉得没有选择,这样,小民可以打欠条怎么样?因为现在的确没有钱。”
冯曲言道。“那好吧!”
靳山言道,他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冯曲没有办法,借来文房四宝,开始写起来:“冯曲欠邓城县县衙门一百吊大钱。”
写完之后,靳山拿过来看了看,说:“没写欠下的是什么钱,要注明一下。”
冯曲一看,明白了,立马添加写了一句:“该钱是过县衙的买路钱。”
写完之后,交给靳山,靳山一看,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典路契约说:“这两张文书钱数相符,你欠邓城县县衙的钱是一百吊大钱,冯英家欠你一百吊,既然本官愿意为冯英支付该笔费用,本县衙就是要还债的。你欠县衙的,然后是冯英欠你的,县衙又同意给冯英还债。那么,事情就很明朗了。”
“老爷,听凭老爷裁断。”
冯曲言道。“大胆刁民,本官差点被你给害了。你的典契,纸张新鲜,像是墨迹都未干。很明显,典契是伪造的,当初本官就已经察觉,只是给你一个悔改的机会,但是,你屡禁不改,没有抓住这次机会,非常可惜。”
靳山言道。冯曲一听,暗自叫苦,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在县衙遇到这样一出戏。这到底是谁的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