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涵觉得有些冷,毕竟只穿了单薄的短袖连衣裙,她并没有去接顾默驰递过来的红酒……
她也不想在这里和他喝酒看星星,讨论什么未来和梦想。
“回去吧?”她想快些回去,然后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这样她才会觉得很安心。
顾默驰默默的放下酒杯,然后起身将他身上唯一的一件衬衫……脱了下来!
然后随意的披在了陆子涵的身上,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陆子涵只觉得四肢僵硬,他靠得那么近,红果果的胸膛和完美的腹肌,让陆子涵觉得原本有些冷的空气一下升温,竟是有些火热。
她披着他的衣服,只觉得四周全是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还有红酒那让人有些迷醉的味道。
“就待一会儿!就一会儿,然后就回去!”顾默驰说得很认真,语气很坚决。
陆子涵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为了逃开他逼得那么近的身体,还有他的气息,她只觉得腿软……
然后她真的坐了下来,将自己的膝盖弯曲起来抱在怀里,微微低着头。
细碎的刘海被夜风轻轻吹起时,能看到她低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趾。
她就打算以这样一个抗拒的姿势坐在这里,然后她也认真的道:“就五分钟!”
顾默驰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苦涩,但还是很快的掩饰好了,从善如流的坐在了陆子涵的身边。
两人沉默着,陆子涵固执的看着自己的脚趾,顾默驰故作轻松的看着天上几颗零散的星星……
“我跟安以然……并没有在一起。”
寂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了顾默驰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优雅的大提琴缓缓奏响的乐曲一般的悦耳。
陆子涵微微一顿,她几乎都要忘记今天午饭时自己脱口而出问的话,他现在是在回答?
陆子涵没有回应,顾默驰也只是看着天空,接着说道:“如果我说……我和安以然根本什么都没有。当初你看到的那些,不过都只是一个误会,你信吗?”
说完,他转眼看着陆子涵低垂着的脑袋,夜色真的黑,哪怕有灯光,他竟然也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脸色。
陆子涵已经死死的咬着下唇,然后将自己抱得更紧,她觉得冷……所以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
今天迷糊的睡梦中,她又再次经历的当初的情景。
他和安以然抱在一起时的亲昵,还有自己傻乎乎的打翻了饭盒狼狈逃跑的身影。
当初她知道,只要他说是误会,那么她会义无反顾的相信。
而如今……四年过去了。
陆子涵心里苦涩不堪,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道:“四年前……或许会信。”
她的声音很细,很轻柔,但是却说得很认真。
因为认真,所以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这种缓慢是一种郑重的态度。
“唉……”顾默驰微微一叹,他知道他的解释迟到了太多年。
可是心里却还是期许着她会相信他,他看着陆子涵,并没有因为她的不信任而生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陆子涵不可能轻易信任他了,当初他得到她的信任时……不也废了很大的功夫,最后还把自己的感情也搭了进去?
如今,空口白话,她凭什么相信?
“你就不看我一眼?”顾默驰虽说能理解陆子涵的不信任,虽然也没有不满,但是失落却还是有的。
他看着陆子涵将自己抱成一圈,那种将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姿势,拒绝外界的一切……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答,陆子涵还是看着她的脚趾,还是防备心极强的姿势。
顾默驰的心一丝丝的抽痛了起来,他想要解开这个结,这根在他们心里刺痛了四年的尖刺,他要拔掉,哪怕伤口再一次鲜血淋淋!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陆子涵的手,然后死死的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你不看我?为什么?你看看……这里……这是什么?”顾默驰的声音有些颤抖。
哪怕他极力的控制了,但是四年来埋葬着的、压抑着的情绪那么浓烈,那么深厚,只要轻轻一碰,就排山倒海似的翻滚。
陆子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要缩回手,然后她摸到了顾默驰身上明明应该如玉一般完美无瑕的肌肤,却有着一道僵硬的突起。
她惊疑不定的抬头,然后看到自己的手正按在一条蜈蚣一样的伤疤上。
“啊!”陆子涵惊叫出声,越发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也是这时,她不仅看到了顾默驰再心口上那一跳几乎有她手指那么长的伤口,还有他的侧腹部,也有一条伤疤……
这些伤疤这样的丑陋,在他曾经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上留下了不可泯灭的痕迹。
“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她虽然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但也知道,这并不是做手术开刀时的伤口。
这些伤口被缝合了,像一条条狰狞的大蜈蚣匍匐在他的身上。
顾默驰的肌肤滚烫,他一手伸出,死死的扣住了陆子涵的后脑……
然后将她按在了胸口处,狠狠的抱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我差点死了……陆子涵,我差点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知道吗?”
陆子涵整个人都懵了,只能任由他将她按在胸口处,她的脸甚至还擦碰到了那个狰狞的伤口。
她的心“咯噔”一跳,却不明白顾默驰究竟是什么意思?
死了……这样的字眼对于她来说,真的好遥远,特别是这个字和顾默驰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她怎么就觉得那么难以理解呢?怎么就听不懂呢?
“我很没用。”
顾默驰的声音继续从她的头顶上传来,听似冷静,但却能感受到他此刻彭拜的心情,“我保护不了你,陆子涵,我保护不了你,所以只能看着你离开!”
自嘲的声音溢出薄唇透着悲伤的无奈,“四年了,你知道我多想你吗?你知道我躺在手术台上,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渐渐停止时在想什么吗?我只想再看你一眼……”
“顾……默驰。”陆子涵没有挣扎。
虽然被抵在他胸前只能看到他的肌肤,但是她还是瞪大了眼睛,“我听不懂……为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顾默驰抱得更紧了,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只需要知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若曾经的顾默驰还有什么牵连和顾忌让我保护不了你……”
顾北辰的话有些透着隐忍,“所以只能放开你;那么如今的顾默驰,再没有任何牵连和顾忌了,所以……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陆子涵的眼睛红了起来……
她突然挣扎了起来,但是只换来了顾默驰更加牢固的禁锢,她嘶吼道:“你现在想要来解释了?这就是你的解释了?”
陆子涵内心那些压抑着的伤痛也一并迸发,她几乎是嘶吼出声,“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就是想说,当初你有不得己的苦衷?你差点连命都保不住,因为如此,所以你抛下了我?所以你……”
抛弃了糖糖?
可这几个字,她竟然没有说出来。
她怔愣着,脑海里浮现出糖糖的笑脸,明明不过三岁的孩子,却要被迫提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
因为没有爸爸,她受到嘲笑究竟有多难受?可是转眼她却能对着自己笑得那么甜美……
糖糖明明很在意,却从来只把自己的委屈和不满压抑在心里,她才三岁……却要被迫懂得这个世界的残酷。
她明白……
虽然陆子涵一直没有说过,但是糖糖知道,她明白自己是被爸爸抛弃的孩子,这样一个事实,在她的心里究竟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难道她再异国他乡漂泊的这四年,就是一个笑话?难道糖糖……就该承受这些?
不!不!
这不是一个解释,一个误会就能抹平的伤害!这不是他当初抛弃他们的理由,他保不住命又如何?他遇到了什么难关?什么挫折?
他可曾和她说过?可曾想过让她知道?可又试图解释过?
他什么都没说就把她赶走了,他只因为自保不暇或者害怕护不住她,就能如此无情的抛弃她,难道他不知道……别人若是伤害了她,她不在乎,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他给的伤害呢?他有再充足的理由又如何?
他就没想过……她宁愿抱着他一起死,也承受不了他当时那一句话的重量……
那一句“离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比杀了她更叫她痛苦百倍。
她是他的老婆……是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啊。
同甘共苦,原来在他们身上,只不过是一句笑话?
陆子涵心乱如麻,尖锐的疼痛让她有些失去理智,两个人竟都走进了一个怪圈,然后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我不信,我不信……顾默驰……你知道吗?我宁愿当初死掉,也不想经历这四年的痛苦和煎熬,所以不信……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能信!”
陆子涵的眼泪已经爬了一脸,然后湿乎乎的蹭在了顾默驰的胸膛,她不停的摇头,哭泣……仿佛这四年就是一个笑话一般,她的世界竟是这么的可笑吗?
人也许就是这么可笑,她可以承受别人无尽的伤害,因为她不在乎,所以可以无动于衷!
可是她无法承受自己爱的人对自己的伤害,因为太过在乎……她承受不了。
“你为什么不信?你到底要怎么样?陆子涵,你想怎么样?!”顾默驰一把抓住陆子涵的胳膊,然后不停的摇晃,试图将她摇醒,让她从她那奇怪的思路里走出来。
“你恨我对不对?我知道……我对你的伤害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你恨我,不肯原谅我……若你这么想我死,也是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