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把握现在,好好对待外来。
阿婆再次出乎预料的坚强,虽然全程都在哭,但没有声嘶力竭,哭天抢地。追悼会结束,一些朋友三三两两告别离开,亲属们继续等着骨灰盒出来,不禁各自唏嘘生死无常,活着时候那些名利计较有什么意思,真不如开开心心。
严煊没有走,但也没有靠近过来,之前悼词念完,他把阿婆交还给她之后,就默默地回到人群里,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黎妍没敢真正意义上地看他,只是不时用余光偷瞄,看到jack在他身边说着什么,看到他能坐的时候,没有站着,估计身体还很糟糕。
等了大概四十分钟,骨灰盒出来,又是一场离别的仪式。阿公亲戚家的长子、来往还算密切的一个中年男人接了骨灰盒,黎妍捧着遗像,扶着阿婆,一行人在哀乐的伴奏下,走向墓地,之后是给阿公下葬。
四方的小盒子放进四方的水泥格子,这块墓地是阿公阿婆自己选的,很早以前就买好了,看着工作人员把石板盖上,用水泥封死,阿婆再次呜呜哭泣,黎妍也是眼眶通红,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人的一生其实简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留下了无数存在的痕迹,化为名为“记忆”的东西,刻在周遭人的心底。
“小包子,阿婆就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
下葬、烧纸、叩拜……一系列的事做完,留下来的亲戚朋友在小胖的引导下往停车场走,奔赴答谢宴。饭店已经订好,东子提早一步先过去张罗,这边黎妍算是宴会的主人,走不开,由宋依依送阿婆回家,陪她休息。
租借的大巴从停车场开过来,亲戚朋友一个个有序地上车,黎妍站在最后面,四下望了望,看到了独自站在树下的严煊。
“……胃里很痛吗?”顶着热辣辣的太阳,黎妍略微低着头走过去,四肢和表情都显得僵硬,声音有些怯懦。
“嗯,有点。”严煊看她过来,放开了压在腹间的手,微微站直,“jack去开车了,我马上继续回医院挂水。”
“那个……”嘴巴还想说点什么,心里却是乱乱的,没想好怎么说。黎妍有些尴尬地站在严煊面前沉默,好在小胖喊了她,大家都在大巴上等着,她不好磨蹭太久。
“去吧,等歇下来,我们再聊。”严煊看她眼睛红肿憔悴不堪的样子也是心疼,其实小丫头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没事,有jack在。”
“……嗯,那我先走,之后去医院看你。”黎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她不能否认心结还在,并没有完全释然,但她也不能否认担心他关心他在乎他的情绪战胜了所有犹豫不决。
答谢宴开始得早,结束得也快,送走了亲戚朋友,黎妍、东子和小胖回到阿婆家,阿婆哭累了,喝了点粥就睡了,宋依依寸步不离地守着,大家都知道这几天熬过去,阿婆应该就会好点。
“妍妍,你的通告能延的我都帮你延了,但范导那边催得紧,电影主题曲的录制不能再拖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作为助理的小胖终于忍不住提醒黎妍,无论如何她还是盛愿的艺人,还有工作,不能一味地消沉下去。
“嗯,我会和阿婆商量一下,尽快做决定的。”黎妍默默盘算着之后的日子,虽然说把阿婆一个人放g市她不放心,但习惯了g市的生活,让阿婆去b市住,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主意。
阿公意外去世,她懊恼于对老人家的照顾不周,但工作毕竟是签了约的,违约金她赔不起,就算赔得起,她也不能再任性地、理所当然地把烂摊子丢给严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阿婆和工作之间的矛盾问题,她应该好好自己想办法解决。
宋依依不能再请假拖课,看事情办得差不多,就跟黎妍告别先回b市,小胖接了几个电话也说要走,很多时候助理比艺人忙碌,他们要打点的事情琐碎而繁杂。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了东子,沉默了一整天的东子,继续闷头不说话,黎妍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在客厅里各想各的心事。
“我也要去b市。”
“诶?”
就这样闷了大概十多分钟,东子忽然开口道,黎妍一惊,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要保护你,小胖依依他们已经彻底‘臣服’那个男人,现在能看清他真面目的,就只有我了。”东子抬头看着黎妍,漆黑的眸子里压抑着不爽。
“可、可是,你去b市,要做什么?”黎妍不觉紧张,东子一副跟严煊势不两立的样子,这以后天天吵天天打,她要怎么办?
“保镖。我也会去盛愿,我要做你的保镖。”东子当然记得严煊曾经跟他和小胖提过的事,既然小胖走了那条路,他也可以。
“其实,其实我这种小新人是不会有保镖的。你如果真去了,可能会做其他大牌艺人的保镖。”黎妍兀自叹气,这真是乱成一锅粥,不让她好好过的节奏。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耐心等待机会,只要能待在你身边盯着他就行。”
“不是,东子,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知道你已经原谅他,并且再次相信他。既然说再多也没用,我只能帮你盯着,哪天抓到他的狐狸尾巴,你们几个就懂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执面,黎妍扶额无语,想要劝阻东子同样不容易,她现在只能指望严煊发现东子的“动机不纯”,把他拒绝在盛愿的大门外,要不然这之后的日子,她想想都觉得头疼。
“你来了。”
吃过晚饭,安顿好阿婆,黎妍拜托邻居先照看一下,抽了个空去医院。不同于仁里医院的vip病房,这里的条件要简陋许多,房间很小,桌椅板凳和病床都不怎么新,长长的老式日光灯管两头有点发黑,墙角偶尔几个地方,还有点发霉。严煊没有换医院的病号服,只是脱了西服外套,穿着浅色衬衣,靠坐在病床上挂水。他的脸色还不很好,据说上午去参加完追悼会回来,他的热度又上来一些,胃疼得厉害,没吃午饭和晚饭,也不怎么睡得着。
看到她进来,jack很自觉地走出去关好门,黎妍局促地不知该怎么办好,严煊大概人不舒服,没有温柔地给她“解围”,只是靠着枕头,看着她,等她说话。
要说什么呢?妈妈的事她一时间说不出口,阿婆和工作的事还没最后拍板决定,有关严煊的身体情况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想来想去,她只好拿了东子的事,想着先把窘迫的局面打开再说,结果……
“嗯,他已经打电话给我说了,我觉得他很合适,所以答应了。”
“答、答应了?”
结果,东子竟然已经把事情告诉了严煊,而严煊也已经用“他很合适”四个字,答应了东子!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吗?严煊是不了解东子,还是嫌眼下的生活不够乱呢?
“东子的性格不适合娱乐圈,就是,他太冲动了,容易得罪人了,我是说……”黎妍硬着头皮试着劝说,她实在不想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严煊和东子,对她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夹在中间,她帮谁都不好。
“他说如果我不答应或是阻止,就是心虚,就是怕他。”严煊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不过带着淡淡笑意。“然而我完全不心虚,也不怕他。”
“严煊……”黎妍简直哭笑不得,这两个男人是在扮娃娃家吗?
“你能走近一点吗?站那么远,我说话很费劲……”严煊朝她摆摆手,然后拍了拍床边,“你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让东子进盛愿。”
病房虽然不大,但黎妍几乎是贴在门边站着,微微低头,双手交握摆在身前小挎包上,一副扭捏的小媳妇样,满心羞愧。之前她对严煊吼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在人家怀里拳打脚踢还咬了人家这些回忆似乎全是渣,虽然知道严煊没有怪她的意思,但心里一道坎,她自己无论如何跨不过去。
“或者,你是希望我再抱你一次?”见她没有动静,严煊撑了撑作势要下床,黎妍瞬间慌了,冲到床边制止,见他笑得开心,不觉一阵脸红。
“我、我……”我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这令人捉急的智商和口才,黎妍只想找个地洞钻钻。
“抱歉,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没能陪着你。”严煊握住了她的手,坦然道歉。
“不不不,不是的,该道歉的是我,是我不懂得体谅,一味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跨不过去的坎,转眼成灰,一直以为很难,却原来这么简单。
“那我们都有不对的地方,算扯平了,讲和好不好?”严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似乎有个不错的结局。”
“严煊……”黎妍倾身搂住他的颈脖,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不觉眼眶红了,声音哽咽,“我就是太在乎了,妈妈对你来说那么重要,我搞不清楚在你心里,我的位置在哪里,万一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要怎么办?你不要我了,我要怎么办?”
“傻瓜,你哪里像妈妈了,不是都说女儿像爸爸吗?”严煊一只手环抱住她,轻轻哄着,“乖,别哭……那些坏人我会找机会教训他们的,而且我们俩能和好如初,本来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好了,不哭了,你一哭,我的胃更疼了。”
“嗯?很疼吗!现在还是很疼吗?要不要喊医生?”
“不用,你是我最好的药。”
缠绵的拥吻,带着苦尽甘来的暖意,所有的纷争褪去,两人的心一点一点靠近。
“对了,东子的事你还没说!”
“东子什么事?我忘了……”
“什么忘了?就是让他进盛愿的原因啊?”
“当然是让他保护你。他的身手不错,再培训一下,教他一些技巧,会更出色。”
“可是他对你……”
“我不心虚,也不怕他。”
那天,严煊没有告诉她那些沉重的以后,她越来越红,孙东擎越来越关注她,所有的危险也就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