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了。距离底下的璀璨灯火越来越远,最后升入黑暗的云层之上。沈西收回有些恋恋不舍的目光。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啊,明明来这儿才几天的工夫,竟然对这里产生了留恋的情绪。“不舍得?”
墨司宴暗沉的嗓音在沈西耳畔响起。沈西红唇微勾,摇了摇头,也算不上不舍得吧。“过段时间有时间,我再带你过来。”
墨司宴像是看穿了沈西的心思,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面的手。这儿不但有她的外公,也有他的外公,对他们来说,其实都不应该是陌生的地方。“嗯。”
空姐调暗了机舱内的灯光,墨司宴找空姐要了条毯子,盖在沈西身后,对她说:“时间不早了,你睡会儿吧,睡醒了就到了。”
连日的奔波加上沈西的不适,确实让沈西电量告罄,她调整了座椅位置,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便闭上了眼睛。温南乔的座位和沈西他们的座位只隔了一个过道,看着墨司宴对沈西体贴入微的照顾,他自嘲笑了一声。正好,墨司宴转过头来,对上了温南乔的目光。不过温南乔只是温敛的点了下头,便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面前的项目计划书上。墨司宴也收回了目光,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脑子里想的却是宋北鸿临走前问他的话。他说:“司宴,你爸,有消息了吗?”
当时墨司宴端着茶杯的手只是微顿,宋北鸿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墨司宴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宋月宁了。这么多年了,任凭墨司宴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找到墨晋修的半点消息,如果他真的还活在世上,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虽然他们一直相信会有奇迹,但是时间越久,他们也都明白,希望越渺茫。而这些年过得最艰辛的,莫过于丈夫不在身边的宋月宁了。墨晋修失踪的时候,墨司宴和墨映雪都还小,要不是墨老爷子的偏爱和墨司宴争气,宋月宁在墨家的日子,恐怕过得还要艰难许多。“回去告诉你母亲,有时间的话,就回来看看。”
“知道了,外公。”
不想这件事情还好,一想这个事情,墨司宴的眉心就紧拧了起来。这些年,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墨晋修是不是真的不在世上了,但是总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突然,墨司宴感觉肩头一沉。睁开眼睛一看,是已经睡着的沈西,歪了身体,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上,歪斜着脑袋,他的肩膀将她的脸上的肉都挤得有些变了形。刚才还有些失落的情绪,这一刻似乎被沈西所填满。向来坚硬的内心,又柔软了几分。他的肩上,肩负着许多人的希望和期盼。坚信墨晋修还活着,是宋月宁活下去的动力,所以在没有找到他之前,墨司宴是不能放弃的。还有那个女孩……墨司宴始终没有忘记,幽暗的巷子里,女孩的纤瘦的身体与尖叫……“对不起……”墨司宴侧着头,对着沈西方向,双手抓紧了座椅的椅背,嘴里发出轻微的声音。这声音惊醒了沈西,她稍微凑近了一些,仔细一听,墨司宴说的好像是对不起。沈西看他眉头紧锁,手背上青筋凸显,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梦靥之中,突然有些心疼,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让强大如他,也感觉到惶恐不安?她不忍他继续深陷在这样的泥潭之中,于是伸出手指,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但手指刚碰到他的眉宇,她精细的手腕就被一双铁臂钳制住了。沈西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漆黑的幽邃的深不见底的眸底,灵魂为之一颤!“三……三爷……”沈西许久未叫过墨司宴三爷了。但是这一刻,她本能的喊出了这两个字,好像回到了当初初见时候,他眸底不见任何温情,只有冷酷无情。墨司宴看清了沈西的脸,陡然清醒过来,急忙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但沈西皮肤娇嫩,手腕上已经一片通红,墨司宴看着沈西的手腕,无比懊恼:“对不起。”
“没事。”
沈西摇头,敛下心中的恐惧和陌生。这才是墨司宴真正不为人知的一面吧。她拉下衣服袖子,遮掩手上的红痕,墨司宴眉头深锁,看起来真的非常自责。沈西试探性询问:“我是刚才睡得不安稳,想叫醒你,是梦到什么了吗?”
“忘了。”
墨司宴皱着眉头回答。沈西也没有再追问。这时候,广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提醒声,飞机即将抵达南江机场。沈西打开旁边的遮光板往外一看,果然,飞机已经下降到云层底下,地面上点点灯火已经清晰可见。二十分钟后,飞机平稳落地。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夜晚的机场,航班起起落落,依然充满了行色匆匆的旅人们。临渊已经开车等在出口。看到他们出来,便打开了车门。“温先生去哪里,需要我们送你一程吗?”
墨司宴转身,对走在他们身后的温南乔道。温南乔一手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一手拎着一个黑色的登机箱,虽然一路奔波,但不见一点风尘仆仆,仍是一脸的矜贵从容,他摇了摇头,淡淡笑道:“多谢墨总好意,接我的车子已经来了,咱们后会有期。”
“那我们先走了。”
墨司宴也没有勉强,点了点头,便上了自己车子。“温先生再见。”
沈西也转身与他告辞。“再见。”
温南乔站在出口处,目送他们的车子先行离去。出了机场,上了机场高速后,车子到底还是少了,有种一马平川的畅快感。原本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临渊今天只花了二十五分钟就将他们送到了家。打开家门,沈西往床上一躺,便一动不想动了,她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会儿,但是没想到没一会儿,她的意识就开始迷糊了。墨司宴拎着药箱进门来,就看到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