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该失落的人是我才对,你一个人在那么失落个什么劲?”
我看到黑崎的样子假装对她嘲笑了起来,可是黑崎的面色依然没有任何改观,我因此停下了无意义的“嘲笑”。
“我把这些告诉你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副表情的,”我换了副说辞认真地对黑崎说道,“你就算不能笑一笑也好歹给我表现得平常一点,不然我要怎么得到宽慰?”
“我没有这种经历,不知道该怎么宽慰高尾君,”黑崎低下了头说道,“比起高尾君,我的家庭真是好太多了。”
那是当然的啊,表面脾气大实际却十分爱你的父亲,能够操持整个家庭家计的母亲,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我看了都觉得羡慕。黑崎的人生现阶段,唯一缺少的可能就是钱吧,但是比起这些,钱又算得了什么?要是让我和她换一换,我宁愿……还是选钱吧,不然新游戏买不起了。
“可是就算这样,我觉得高尾君也应该试着和自己的父亲谈谈。”
黑崎忽然抬起头来,重新望向了我,她的眼神很是认真,打算告诉我这不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
“对自己父母的怨恨,我感觉不是凭一次对话就可以消失的。”我移开了眼睛回答道。
然而黑崎却马上伸手将我的脑袋掰了回来,让我无法逃避她的视线,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球没有一丝杂质,整整齐齐地把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我一时间中断了自己的思考,只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着。
“我也没希望你靠着对话就放下心里的怨恨,可是不对话的话就没有办法前进不是吗?”黑崎认真地说道,“不要去逃避,只要去做就一定会有事情不一样。”
只要去做就一定会有事情不一样——这句话似乎不久前某个离开的人也和我说过,也使我的内心产生了波动,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这句话是从黑崎嘴里冒出来的,在网页上这可能只是句心灵鸡汤,在畅销书上这可能只是句空谈,在栗田嘴里这可能只是句不经大脑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是黑崎说的就让我觉得特别有说服力。
“只要去做就会有不一样吗?”
“没错。”
我顺着黑崎的肯定闭上了眼,认真思考了一番,突然,想透了什么的我猛地一下睁开眼,死死盯着黑崎。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哈?”
黑崎露着吃惊的面孔,慢慢把手从我的脸上松开了,她似乎花了一些时间才反应过来我到底说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喂,你说的只要去做就会不一样的。”
“但是不是用在这种事……”
“那你说哪种事?现在这个不算个事吗?”
“你先把要紧的事给搞清楚好吗?”
“现在这种事对我就很要紧啊。”
黑崎的百般闪躲都没有躲开我,趁着这个机会我今天誓要把一切清楚,黑崎也看出了我一直在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有些烦闷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让我想想。”
这是黑崎想了老半天给出的答案,结果感觉只是换了另一种形式的拖延呢。
“喂,”我有些不满地挑了一下眉毛,“你可不要想着想着就没下文了。”
“我……我知道啦,嗯……新年以后告诉你。”
黑崎依旧眼神躲闪,也依旧没有正面回应我,我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低下了自己的脑袋,这时候却忽然听到了黑崎的一声叫唤。
“呐,高尾君。”
“嗯?”
我循着声音抬起头,看见黑崎的眼睛正盯着我,只不过她的表情显得有些犹豫。
“……”
“……”
“没什么。”
黑崎说着转过了身子,到头来她就只是想要莫名其妙地叫我一声吗?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我隐隐感觉到自己刚才要是说点什么可能就会发生改变人生的重大事项——只是随着黑崎的转身,我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结束了一天疲劳的酒店体验,黑崎回房休息了,还觉得有些精力充沛的我拿着饮料在酒店过道里闲逛着。冷静下来之后,我的想法又都落在了自己和父亲的事情上。
“我该照着黑崎的建议去做做吗……万一交流的话真的能有一些改变……”想着想着,我的心里忽然又有了想和父亲交流一番的念头,而且渐渐扩大着,然而碍于情面我又始终不肯朝着父亲的客房那里迈出脚步,只是在一层楼里打着转。
正在我烦心挣扎之际,一个人突然从拐角的地方窜了出来,躲避不及,我和他将将撞了个满怀。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我抬眼想看了看和我撞在一起的人,却差点让自己惊掉了下巴。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父亲。
父亲见到撞见的人是我也很惊讶,这明明不是他所在的楼层,也不是我所在的楼层,可是不偏不倚我们就正好在这里遇上了。
“哦……哦!surprise……”
“打住,我现在看到你这种做作的演技就恶心。”
我对着又准备展现特训成果的父亲伸手拒绝,立即中断了恶心人的表演。
“说的也是呢……你好好休息吧。”遭到了拒绝的父亲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准备从我的身边绕过去,特训没有带来效果,父子之间的对话通道可不是光靠着改变点表面的东西就可以修复的,何况它从来就没有畅通过。
但是,就在他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却突然开了口。
“想对我说些什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用你平常的表情就可以了。”
父亲有些意外地回过了头,看见我也毫不避讳地正视着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地伸手摘下了墨镜。没有了墨镜的父亲也失去了那些浮夸的表情,有的只是一张刻板,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脸——不过这也是我最熟悉的脸。
“香子……你妈妈和我联系过,”父亲用着低沉的语调说道,“她说自己当初的情绪太过不稳定,干出了一些伤害你的事,希望你能原谅她,还有,我也要和你和妈妈道歉。”
“……就这些吗?”我反问了父亲一句,他却没有任何回答,对他来说,能说出刚才的那些可能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但是,这对于我的心里而言一点也不足够。
“就凭着几句话要我原谅你们?我才不原谅呢。”
我对着父亲冷哼了一声,朝着面前的走廊走了起来,丢下了父亲。
“我没有希望你原谅我。”
父亲在我的身后大叫道,让我停下了脚步。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成为我这样失败的丈夫和父亲。”
“当然了,我才不会变成你那样!”
我没有回头,发恨地咆哮了一句,然后继续朝着走廊前进,彻底甩开了父亲,只是偶然瞥了那么一下走廊上的镜子,我看见了父亲驻足的身影。他笑了,不是演技,而是发自内心的笑,虽然搭在他死板的脸上并不好看,可是,这是我头一次见他真正的笑脸。
我和父亲的矛盾不会就此消失,但是不管结果如何,今天我们应该都得到了一些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