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叔先出了声:“怎么瘦了这么多?呀!手还受伤了……”“娄叔,别管他!”
霍令宽眯着眼上前,打量霍斯尧一眼,“他为什么受伤?当然是在外面作孽作的!阿宁在天有灵,就该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霍斯尧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苏缙在身后看着,忍不住咬牙,手指在身侧捏紧了。“听说你最近又在京城兴风作浪?我以为你改了性子,没想到在洛城养了三年,反而变本加厉!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霍家都害死才甘心?!”
“霍伯伯,斯尧是在救霍家。”
苏缙道,“顾家最近有大动作,要是什么都不做,那才是任人宰割!”
“他不去挑衅人家,人家能对他做什么吗?”
霍令宽厉声道,“你跟着他也学坏了,成天就想着怎么去争别人的东西!再引来仇家,这次可没有他弟弟拿命去替他挡灾!”
话音一落,周围的气氛瞬间凝滞。霍宁的死,在霍家是禁忌话题。苏缙瞳孔微缩,抬眼去看霍斯尧。霍斯尧的表情浸在阴影中,五官线条冷硬沉默,看不清眸中的情绪。良久,他扯了扯唇角。“如果那天死的是我,你会对阿宁说出这些话么?”
“你说什么?”
霍令宽胸膛起伏,不可置信道。三年来,这是霍斯尧唯一一次对他的教训有所反应。他没想到的是,霍斯尧居然丝毫不愧于弟弟的死,甚至还质问他!“逆子!”
霍令宽大吼,“你还敢在我面前提阿宁!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他抄起一旁的扫帚,往霍斯尧身上狠狠打去。“霍叔叔!”
苏缙去拦。霍斯尧避也不避,长棍直接打在他的伤口上!砰!血液洇开,在黑色衬衫上湿濡一片,并不显眼。霍斯尧额头冷汗渗出,一声没吭。“老爷!”
娄叔慌忙去拦,“老爷,这话还是别在外面说啊!小心隔墙有耳,少爷的身份不能泄露啊!您消消气,我们进书房好不好?”
“我警告你,立马撤了人手,不准再对付顾家,我不准你惹事,听见了吗!”
“不可能。”
霍斯尧道。“你!”
霍令宽血液上涌,眼睛都黑了黑,半晌才在娄叔的搀扶下缓了过来。“去祠堂跪着!”
霍令宽吼道,“对着你弟弟的灵位好好看看!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孽种!滚!我一秒钟都不想看见你!”
他大步离开。夜风穿堂,入秋的凉意开始浸透皮肤。苏缙抬眼看着霍斯尧,就见他突然动了。“……斯尧?”
霍斯尧往祠堂走去,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影子被灯光拉长,愈发孤寂。苏缙抿唇。他对霍家的事情一点办法都没有。霍令宽一生和书本相伴,信奉文人的一套,霍斯尧自小惊才绝艳,在商业上的天赋过早引起注目,有些家族已经对他虎视眈眈。当时那样的情况,他不主动出击,就等着被人铲除和撕碎。霍斯尧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然而开拓京城的市场惹下不少仇家,九死一生,也没能让霍令宽有半点心疼。霍令宽认为他是灾。而霍宁虽然花天酒地,但从不主动惹事,听话出国,接受家里一切安排。——这才是霍令宽想要的孩子。苏缙站在祠堂门外,看见里面跪得笔挺的身形,只能沉默地跟着站在门边。霍斯尧垂眸看着地上的青石板。这地方他太熟悉了,童年一半的时间都是待在这里。地上石板有哪些凹陷,有哪些裂缝,哪一块的边缘不齐整,他全都一清二楚。就连此刻,他隔着这块石板,还能触到温热的记忆。——他跪在里面,他们就在不到十米的地方欢声笑语。父亲教阿宁练字,在涮笔池里互相泼水,有说有笑。父亲教阿宁读诗,字字句句解释,遇到生僻词语,便停下来耐心教导,从不大声。父亲教阿宁骑车,阿宁摔倒哭泣,父亲心疼不已。彼时,他就跪在祠堂里,和孤灯相伴,和长影对话,耳边是无尽的寂静,面前是祖先的灵牌。这就是他拥有的全部。……鲜血顺着霍斯尧的手臂往下滴落。“啪嗒”一声,进了石头缝中。“苏缙。”
哑然的声线在里面响起,“今天的事,别往外传。”
苏缙正在给云溢山发消息,闻言止住了动作,抿唇。“别大惊小怪的。”
声线略显疲惫,“让她担心。”
苏缙欲言又止。他想说,你确定秦烟会担心?“派给娇娇的那辆飞机,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苏缙道。夜风绕着堂前吹。“斯尧,你没必要跪着。”
苏缙忍不住道,“他根本就不关心你是不是真跪了……”“她会跟着娇娇的飞机一起过来,备点她爱吃的零食放在飞机上,避风斋的甜品已经让人带过去了。”
霍斯尧凝视前方霍宁的灵位,“京城比洛城冷,提前准备好衣服,别让她感冒。让人在外面给她安排住处,不要回霍家,进入京城地界之后,跟着她的人全部进入警备状态。”
这个“她”不用说是谁,苏缙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