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浥尘一路跟随着那顶轿子,最后见它进了一家阁楼。那阁楼开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外观瞧不出来是干啥的。只有大门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南山阁”,倒是一个雅致的名字。
罗浥尘微蹙起眉头。她没有看错,方才进了这阁楼的轿子分明就是那天在薛宅侧门碰到的那顶。就连抬轿小厮也是相同的人。
只是,却没想到那轿子七绕八拐地居然来了这里。
罗浥尘绕着阁楼外围转了一圈,发现这个阁楼占地面积颇大,如此大的规模,相比也不是一座普通的民房。她在不远处一颗槐树下等着,但一直到太阳西斜,里头都没有人出来,方才抬轿子的人也没见踪迹。
顿了片刻,她决定不再等待,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方才绕阁楼走时,罗浥尘便发现这阁楼外墙很高,上面还装着铁片等尖利的物什,似乎想防止外人偷闯。但她却发现,在一处拐角边沿,却长了一颗古木,古木枝丫繁密,一直延伸到围墙之上。
四下里没有一个人,罗浥尘绑好衣裙,顺着那颗古木爬了上去,隔着浓密的枝丫,她看到正对着她的是阁楼的第二层,其中有一扇窗户还是开着的,透过窗户,只看到里面有一架楠木苏绣屏风,看装饰,似乎是女子的闺房。然而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
她小心翼翼地顺着树干爬了过去,一转眼的功夫,便进了那处闺房。
多亏了早年颠沛流离的那段日子,锻炼出了她一付好身手,若她还是深宅中的闺阁女子,如今别说翻窗,便是爬树也是不敢的。
罗浥尘按捺住嘭嘭跳动的心脏,稍稍平复了心情后,便抬起眼迅速观察了一下这间闺房。
房间不大,但装饰得颇为精致,除了她之前见到的苏绣屏风,靠墙的一侧,还放置了一架梳洗台,上面散放着珠钗,耳饰等,而另一侧则是一张绣榻,四面垂着黛青色幔帐,幔帐之中还挂着宝蓝色珠玉,随着窗口吹来的风,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看来,这确是女子的闺房无疑。
罗浥尘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走到房间对面,轻轻拉开了那面墙上紧闭的窗户。
透过一丝缝隙,罗浥尘向外看了一眼。
外面是合围的长廊,沿着长廊,可见一间间规模样式一致的房子,长廊围着的正中,上面的顶棚上挂着数盏花灯,形状各异,花灯周围,飘散着彩绸等饰物,眼下还没天黑,灯还未点亮,但罗浥尘能肯定,这些花灯亮起来,场面一定很壮观。
罗浥尘蹙起了眉,看这一排排的房间,这里似乎并不是普通的民居,有些像客栈。但是客栈又不会装饰得如此奢靡,倒像是……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罗浥尘还未来得及抓住,耳旁便想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罗浥尘忙阖上窗户,急忙在屋内寻找藏身之处,但房间就这么大,一眼就可看清,能躲到哪呢?
正犹豫见,便听房门处传来“咔嚓”的推门声,来不及了,罗浥尘闪身一跃,便跳上了床榻。
借着帷幔的遮挡,罗浥尘从缝隙中望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浅粉色软绸褙子,顺着衣襟而上,罗浥尘看清了那人的脸。
瞳孔猛地一缩,罗浥尘攥紧了手。
这人正是那日薛宅轿中的女子!
而女子身后紧跟了一人,因视角的关系,罗浥尘看不到她的脸,只能从身形判断,似乎也是一名女子。
进了房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默了片刻,那粉衣女子便走到梳妆台前,坐到了一旁的矮凳子上。
没了她的遮挡,罗浥尘这才看清了身后女子的脸,这一看,却又是一惊。
因为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那日送她出薛宅的侍女。
薛宅的侍女怎会跑到这里来,难道说,这阁楼也是薛姨的产业?
正在这时,那侍女开口了。
“娘子又是何苦呢,薛姨已经都知道了。”
又沉默片刻,那矮凳上的粉衣女子却突然站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抓着眼前女子的衣角,语带哽咽道:“春兰,求你告诉薛姨,我做不了,我真的做不了……”
名为春兰的侍女望着脚下匍匐的女子,身形一动未动,只嗤笑一声:“到了这里,身子已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了,我劝娘子好好想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言罢,便扯开衣角,望也没望脚下哭泣的女子,转身走出了房间。
关门的刹那,又见她扭头说了一句什么,离得远,罗浥尘也没听清,只隐约听到“看着她”三个字。
原来房间外还有人守着。
等到脚步声远去,罗浥尘才长舒了一口气。
听方才这两人的对话,似乎那个薛姨要粉衣女子干什么,而粉衣女子却不愿听从。
这一番对话有些奇怪,结合同样古怪的房间……
恍然间,罗浥尘的身子突然像被什么击中,整个人怔在当下。
这里,不会是妓院吧!
不再犹豫,罗浥尘起身掀开了帷幔。
不远处的粉衣女子仍然保持着匍匐的姿态,显然她陷入了自己悲伤的情绪中,并未发现房间内还有一人。
等到罗浥尘来到她跟前,那粉衣女子这才抬起头来。
房间内突然多出来一人,粉衣女子显然惊住了,罗浥尘却在这时迅速捂住了她欲张开的口。
“你别叫,我是来帮你的。”罗浥尘小声开口道。
粉衣女子呆愣几秒,而后慢慢平静下来,她点点头,示意罗浥尘可以放开手了。
“我识得你。”松开手后,粉衣女子哑着声,却第一时间开口道,“你是那日到薛宅去的女大夫。”
没想到这女子竟也记得她,罗浥尘抿抿唇,小心地将她扶起,又道:“我那日要医治的患者……便是你吗?”
默了几息,粉衣女子却也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浥尘蹙起眉头。
粉衣女子望着她,眼眸再度泛起了泪花,只她用力的压下,这才将她的经历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