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浊的死亡并没有让盛宁他们情绪低落太久。
就在三人沉浸在不同心绪,不同悲伤中的时候,他们的身后再度响起了拍打声。
顺着拍打声望过去,三人就看到有不少的蛾子,亦或是说修士正在用求救的目光看着他们。
至于那些暂未‘孵化’的茧......
盛宁想到自己刚进入冰窖看到的那一幕,半透明的茧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是还未‘孵化’的修士。
陆景深和方崇尚不知道这些人族修士是如何转化成蛾子的。
盛宁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却被脑海中‘基因转变’这个词弄得头皮发麻。
她偏过头去看了眼被冰层隔离的那些修士,喉间发紧,“他们......”
带领他们来到这个岩石堆的乌拉拉想必早已经忘却自己是如何变成蛾子的事了。
而在他们面前,这些新孵化出来的蛾子,也会变得像乌拉拉那般。
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遗忘自己曾经是人族修士的记忆。
他们会留在此处,等待着下一批修士的到来,再把新的修士抓到这里,让新的修士转化成和自己一样的蛾子。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盛宁连呼吸都加重了不少。
“他们也不想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吧?”
方崇缓缓从冰面上站起身。
他的眉眼低垂,鬓角上的龙须发低垂在肩头,面容阴翳,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能进入北域秘境的,不是北域地界中本就存在的强者,就是大陆远道而来的各个宗门弟子。”
“他们都抱着前来历练,要找到天灵地宝的想法而来,如今却变成了这番模样。”
“盛道友,杀了他们吧......”
每个能成为强者,亦或是进入宗门,成为亲传弟子的人,无一不是骄傲的。
他们从各个角落厮杀出一条道路来。
来到秘境也是为了更加远大的抱负而来。
现在的他们历经磨难,转化成了妖兽,即便他们不动手,日后他们出去嚯嚯其他人,也会被杀害。
方崇的说话声调嘶哑,顾无浊的殒命让他头顶乌云密布。
盛宁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再转过头时,就听她低声开口,“这件事,也需要他们自己做决定。”
她并没有忘记他们刚抵达世外桃源的时候,那些扑面而来的蝴蝶蛾子。
还有在岩石堆外,那些被九幽冥火灼烧殆尽的,数也数不清的蝴蝶。
一想到这些蝴蝶蛾子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由修士被改造而成的妖兽,盛宁的眼眸沉沉。
联手陆景深一块儿破开一面冰层。
软趴趴,刚从茧里出来的蛾子便迫不及待地滚到了他们的脚边。
“求你们,也杀了我,我是莲华宗的慧清。”
“我是莲华宗的慧悟。”
“我是飞花宗的陆新雪。”
“我是......”
“求你们,杀了我们。”
冰层不断被破开,不断有刚破茧而出的修士滚落在地。
他们纷纷用恳求的目光看向盛宁三人,那一双双浑浊的眼眸间,布满了痛苦。
这些人都曾是天之骄子,是父母师父和宗门所给予厚望的修士。
事到如今,他们变成这番模样,早已回不到从前。
修士都有修士的骄傲,与其变成蛾子苟活,不如死在盛宁他们的剑下。
这样一来,他们便不会再伤害日后再误入此处的同胞。
饶是盛宁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她看着眼前挤到自己脚边的蛾子,之前还对乌拉拉一脸嫌弃的她,眼下却连后退的动作都未曾做出。
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里不光有四大宗门的弟子,还有别的小宗门弟子,还有北域的其他修士......
现在他们集体求死,她的喉头滚动,连八星昆吾剑都不敢召唤。
似是感受到了来自主人内心的波动。
一直被藏在神识空间内的八星昆吾剑剑身颤动嗡鸣。
盛宁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她的脚踝被抓住,她低下头去看了眼眼前的蛾子。
“这位道友,求你,杀了我们。”
“否则日后我们会丧失理智,我们不想......不想伤害同袍。”
看到对方脸上痛苦的神情,旁边还有蛾子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如同已经死去的顾无浊那般发出尖锐嘶鸣的场景。
盛宁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你们,可还有什么遗言?”
见盛宁同意动手,扑在她脚边的蛾子痛苦狰狞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怀恋的笑意。
“我师父总爱喝酒,每每喝醉了都不着家,道友,你帮我带话回去,让他少喝酒,因为日后弟子无法再下山带他回家了。”
“还有我的!我的灵植苗圃也不知道种成了没有,可惜我瞧不见了,道友可否帮我回去瞧瞧?”
“我师娘总爱欺负师父,我真的好想再看看师父师娘吵架的场景啊......”
......
‘啪嗒’一声轻响声淹没在说话声中。
盛宁抬手用手背用力擦拭过眼眸中的泪水,冲眼前的修士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那修士听到她的保证,脸上再次露出笑意,“真的吗?那便有劳道友了。”
“可惜我身上没有灵石做酬劳,道友你......”
“我不要灵石,对不起......”
盛宁一直知道生命是脆弱的。
这一认知在她来到修真界后,得到了很大的改观。
这里的修士少则活个两三百年,多则活上千万年都行。
可是躺在她面前的修士,大部分都只是宗门弟子,连宗门长老都算不上。
五百岁的岁数放在大陆上,和25岁的青年人差不了多少。
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
那么多这个世界未来的希望。
即便她拥有再强大的武器又如何,她依旧拯救不了他们。
“为何要道歉?”修士勾了勾唇角。
他抬起一只足,似乎是想要替她擦拭眼角的泪花。
又在看到自己丑陋的足时,默默收了回去,“若不是你们的到来,我们这帮人怕是连遗言都留不了。”
“是我们无能,连自己都护不了,与你没有干系。”
“还有,谢谢你,盛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