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宇和苏苏纪去了一间四川人开的酸菜鱼火锅店,开着空调,挥着汗,吃火锅。
那火锅,上面漂了一层红油,红泡椒,花椒夹了在其中,还有酸菜,鱼片,金针菇,平菇,嫩冬瓜,虽然苏苏纪特找来了一碗白开水,把从火锅里捞起来的食物涮洗一次,但还是吃得眼泪横流,嘴里“呼呼”不已。
老天,那是人吃的菜吗?
骆家宇笑不可抑,挪喻:“苏苏纪,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吗?哭得这样伤心。”
苏苏纪把脸涨了个通红,不知道是受不了辣椒的辣,还是受不了骆家宇的挪喻,抑或是两样都有,她瞪了骆家宇一眼,有些恼羞成怒:“我才没有伤心,好不好?”
她没有伤心吗?
为什么一想起刚才程一飞刚才那微笑看上去挺开心的表情,苏苏纪就感觉到一颗心像是被猛然抽空那样,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难受,那样悲恸着,绝望着,痛彻心扉。
苏苏纪的泪又落了下来,滴在一块满是泡椒油的鱼片,然后,她和着眼泪,将鱼片塞到嘴里,咽下肚子。又再有泪从苏苏纪的眼中落下来,一滴又一滴,怎么止也止不住。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刚刚吃完饭,程一飞在厨房里洗碗,苏苏纪则在旁边拖地板,两人正在忙活间,突然听到门铃震天动地响起来,苏苏纪扔下拖把,跑了出去开门。
门外,是伊宝儿,她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站在那儿。
苏苏纪一脸的犹疑,一双眼睛带着敌意打量着她。这伊宝儿,不知道葫芦里装些什么药,竟然不化浓妆了,还打扮得很清纯,白色的高跟凉鞋,白色的长裙子,扎着马尾,一张素脸不施粉黛,这样的她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原来那股妩媚和风骚的味儿收敛了不少,有着一丝儿的良家妇女气息。
“你来我家干嘛?”苏苏纪问:“还带着行李箱来!”
伊宝儿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热情如火地叫她:“妹妹——”
苏苏纪可不领情,谁是她妹妹来着?她是程一飞的妹妹,可不是伊宝儿的妹妹。当下,苏苏纪就冷冷地说:“我的名字不叫妹妹,叫苏苏纪。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你哥哥。”伊宝儿说。
“他不在!”苏苏纪的态度无比的恶劣。
“不对呀,你哥哥怎么会不在?”伊宝儿疑惑:“刚才我还和他打过电话,他说他在家呢。”
“现在不在了!他出门去了!”苏苏纪说。
她讨厌伊宝儿,很没来由的讨厌!苏苏纪说完话后,就要关上门口,她故意的要把伊宝儿拒绝于门外,不想让程一飞看她。但伊宝儿聪明,知道苏苏纪的意图,顿时以了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把一只脚伸了进来,挡住了要关闭的门口,再接着是她半个身子跟着挤了过来。
苏苏纪很是气恼,穷凶极恶地问:“喂,你干什么?”
伊宝儿不回答她,却扬起声音高喊:“一飞哥!程一飞!”
程一飞在厨房里洗碗,水声“哗啦啦”的响,苏苏纪和伊宝儿的说话他听不到,碗洗好了,刚刚关上水咙头,就听到伊宝儿在喊他。程一飞解围裙,一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伊宝儿站在门口,程一飞惊诧:“咦?宝儿,是你!你怎么来啦?”
伊宝儿看到程一飞,就像看到了大救星,连忙放下她的行李箱,强行的从苏苏纪身边挤了进去,随后她扭着她的杨柳腰,仿佛水蛇似的一路滑到程一飞跟前,娇笑着,眼角眉梢全是风情:“一飞哥,你怎么能够这样小气?见到我,你居然连一个拥抱也不给?”
程一飞略略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伸手,轻轻的拥抱了伊宝儿一下,随即放开,手臂机械得如木偶。
伊宝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一飞哥,我租的房子房东要收回去了,说要给他儿子结婚用,我没找到住的地方,没法子,我只好奔投到你这儿来。一飞,你可怜可怜我,收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苏苏纪在那边瞪她,绷紧着脸,想也不想便抢在程一飞跟前说:“不行!你不能住到我们家里!”
伊宝儿望向程一飞,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飞哥,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收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一飞哥,如果你不收留我,那我要睡大街上了。你们不是有一间房间是空着的么?我给你们交房租好了。一飞哥,求求你,收留收留我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程一飞还没有说话,苏苏纪就坚决地拒绝:“不行!”
伊宝儿转过头来问她:“为什么不行?”
苏苏纪说:“我们家里不习惯有外人,不方便。”
伊宝儿笑眯眯:“我不是外人,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好不好?”
女朋友?啊是,她是程一飞的女朋友!所以她才那么理直气壮,肆无忌惮的登堂入室。
苏苏纪紧紧咬住嘴唇,极是气恨,却一时三刻找不出话来反驳…
程一飞在那边望向苏苏纪,他说:“小纪,就让宝儿住一段时间吧,反正我们也有一间房间没人住,空着也就是空着,让宝儿住好了。”
宝儿!宝儿!他叫得还真亲热!为什么不叫宝贝儿?那不是更亲热?看到程一飞在帮伊宝儿,还口口声声“宝儿宝儿”,苏苏纪更是气恨,瞪着伊宝儿看的一双眼睛恨不得各飞出一把飞刀来,把伊宝儿的人头割下来当足球踢…
伊宝儿听到程一飞这么一说,跳了起来,一阵欢呼。然后她很不要脸很夸张仿佛是向苏苏纪示威那样,张开双臂热烈拥抱了程一飞,还踮起了脚步在他的额头上给了一个很响亮的吻。
接着,伊宝儿又再跑到门外,把她的大皮箱赶紧推了进来,笑逐颜开地说:“一飞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不会让我睡大街头的!”
苏苏纪一脸的铁青!
哼,真不要脸!她和程一飞八字还没一撇,就巴巴的送上门来,这是什么跟什么?不要脸!狐狸精!苏苏纪恨恨的冲回自己的房间去,“怦”的一声重重地关上门。接着,是“叭啦”的一声巨响,好像是摔椅子的声音,再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像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碎了。
“一飞哥,你妹妹怎么啦?”伊宝儿不安,小声问:“是不是生气啦?”
“没什么,她就是这个脾气,一会儿就没事了。”程一飞说。
“她是不是不欢迎我?”伊宝儿又再问。
“没事,反正你住下就是了。”程一飞说,想起了什么,又再说:“啊对了,宝儿,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呢,肚子正饿着。”伊宝儿倒也老实。
“那我给你做,你等会儿。”程一飞说。
伊宝儿又一阵欢呼,又再跑过去抱住了程一飞,又再在他的额头上,“叭”的一声,给了一个很响亮的吻,她故意气苏苏纪,很大声很张扬地说:“一飞哥,你真好!谢谢你哦。”
程一飞说:“客气什么?”
伊宝儿笑得花枝招展,娇声说:“对对对,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之间用得着客气么?”
程一飞和伊宝儿在外面的对话,苏苏纪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苏苏纪觉得,他们的每一个说话声,每一个笑声,仿佛变成了一把把的飞刀,朝她飞过来,刀刀狠又准,刺得她无法呼吸,难以忍受。
苏苏纪坐在房间的梳妆台旁边,咬着嘴唇。
狠狠的咬着。因为咬得太狠,以至嘴唇被咬出了血,有种腥腥的,甜甜的味道,直往她口腔里冲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遇到不开心和烦恼的事,她就喜欢咬嘴唇。
刚才她狠狠的摔了椅子,椅子坚固,没有散架,倒是碰到了旁边桌子上的杯子,结果杯子落到地上,落地开花,变成了无数片。
尽管如此,苏苏纪这些抗议,终是无效,程一飞还是收留了伊宝儿,伊宝儿还是很不要脸的住了下来。
伊宝儿为什么不能住下来?
因为她是程一飞的女朋友。
女朋友再发展下去,便会变成未婚妻,然后再发展下去,便会成为妻子。伊宝儿成为程一飞的妻子后,便等于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她是程一飞的,程一飞也是她的,她理所当然地可以和程一飞同睡一张床,同枕一个枕头,她也理所当然地为程一飞生孩子,她是孩子的妈妈,程一飞是孩子的爸爸,从此以后,两人便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苏苏纪这样一想,就有痛不欲生的感觉,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再往下沉,沉到一个没有底的洞。
悲凉漫浸,不可抑止。
镜中的苏苏纪,眼中全是痛楚的红血丝,红唇颤抖着。透过衣服,苏苏纪看到她胸腔被利刃剖开,淋漓的流着鲜血。
伊宝儿住了下来。
她有意想不到的勤快。只要有空,她就给程一飞熬粥,做菜,煲汤,打扫房间,还给程一飞洗衣服,不用洗衣机洗,只用手洗,她说用洗衣机洗衣服容易变形,变形了就不好看了。
她煲排骨汤的时候,总是很仔细,排骨是精挑细选的,买回来了还要在水里浸泡很长时间,防止肉里有什么注射剂。然后,洗好了,切两寸见方的小块,放进高压锅里,加了作料,用火煮,煮到七分熟的时候,再改用文火慢慢地熬,煲出来的排骨汤,鲜甜美味,香气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