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飞瞪她,苏苏纪不甘示弱,与他针锋相对,一脸的犟强。程一飞个头已窜到180公分,苏苏纪还不到160公分,因为站得太近,近到她得抬高头颅,很费力地对程一飞仰视。
朱朱纪想也没想,立马跳上了沙发。
这下,她的个头比程一飞高了,高出了半个,轮到他向她仰视。这使朱朱纪很得瑟,于是故意的用了张扬和不屑的眼神,好似一个女巫那样,眼睛瞄准程一飞的眼眸,鼻子对牢着程一飞的鼻子,很凶猛地居高临下与程一飞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
哼,和她比气势?
她也不是一个随便让人欺负的妞。
不想程一飞伸手,很粗暴地将她从沙发上拉了下来。朱朱纪来不及张口骂,程一飞来了更粗暴的,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到了苏苏纪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啪啦”响。
苏苏纪呆住,捂住了被打疼的脸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瞪了程一飞看。
程一飞,居然,动手打她。
居然!
不知过了多久,苏苏纪回过神来,她像发了疯一样朝了程一飞扑上去,抓他,踢他,撕他,咬他,手脚并用,乱打一通,一边哭骂:“程一飞,你这个混蛋,你有什么权利打我?从小到大,我妈妈都没有打过我,你算什么东西?你竟然打我!”
程一飞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不躲不闪,随了苏苏纪又踢又打,又抓又咬。苏苏纪长长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他的胸膛。
苏苏纪甚至还抓起他那只甩她耳光的手,张开嘴巴,用了啃骨头的劲,狠狠的极为野蛮地咬下去,咬得真的是狠,狠到嘴巴很快有了一股咸咸的腥腥的味道——程一飞的手背,被她咬伤了,渗出了血。
苏苏纪打够了,骂够了,也哭够了,终于停了下来。
程一飞身上伤痕斑斑,他望向苏苏纪,冷冷地说:“闹够没有?闹够了,那就开始背书了吧?不背完书,不给睡觉!”
苏苏纪崩溃了。
她犟?程一飞比她更犟。
苏苏纪只好背书。一边背,一边骂:“程一飞,你这个混蛋!你他妈的不是东西!我恨你!”骂完了,又再背书。背了一会儿后,又再骂:“混蛋!你他妈的真是混蛋,你算什么东西?”
苏苏纪恨死了程一飞。
觉得程一飞,还真他妈的法西斯!
有句话说,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十三岁的女孩子,也是女的是不是?为了报复程一飞的专横,苏苏纪饿着肚子,拿了省下来的一个月早餐钱,去找林小南。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去给我报仇!狠狠的报仇!”
于是林小南找了一群胳膊刺青的小混混,在程一飞放学上经过那个小巷深处的时候,凶神恶煞地将他团团围住,一步一步逼近墙角。
林小南交加双臂,斜着眼睛问:“你凭什么要管教苏苏纪?凭什么不让苏苏纪跟我在一起?还有,你干吗欺负苏苏纪,干嘛每晚规定她做功课,一定要做到十二点才能睡觉?”
他一挥手,那群小混混不由分说冲了上前,不由分说将程一飞摁在地上,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程一飞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拳脚,依旧不屈服,双眼盯牢着不远处一棵大树下鬼鬼祟祟伸头过来张望的苏苏纪。
他像傻瓜一样,不停地重复:“小纪是我的妹妹,亲妹妹,跟我有血缘关系,我要她学好不许学坏!”
林小南恼了,举起了一块砖头,用力地朝程一飞砸下去。
程一飞的额头上被砸出了一个口子,那些鲜红的血顺着他的眼睛往下流,落到了鼻子,嘴巴,再顺着下巴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在金灿灿的夕阳中,无比的悲壮。
苏苏纪吓坏了。
她没有想到,程一飞会流血,还会流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她不过是怨程一飞把她管得太严,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不要企图将一个不良的少女扭转成为社会栋梁,可苏苏纪,并不想程一飞死。
如果程一飞死了,她怎么办?
苏苏纪“哇”一声哭了,疯了那样的从大树下冲了过去,用她小小的身体,挡住了程一飞,拼命地护着他,一边哭一边大声嚷嚷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们住手,快住手呀!不要打了!再打下去,程一飞会死的!呜呜呜,我不要程一飞死,他是我哥哥,我怎么能够让他死?”
看到程一飞流血了,而且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小混混们也吓着了,有些胆怯,在苏苏纪的大哭大叫中,互相看了一眼,便拔腿落荒而逃。
林小南也逃了。
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苏苏纪,不要理他,快跟我走!”
苏苏纪骂:“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林小南,我以后都不要见到你,你快滚!”
林小南看了看她,终于滚了。
苏苏纪把程一飞从地上扶了起来,用她的衣袖给他擦血,她那白色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那样的触目惊心。她一边擦一边哭着说:“程一飞,你怎么这样笨?他们打你,你不会逃吗?你的双腿那么长,干吗不逃傻傻的让他们打?你怎么这样笨?被他们打死了怎么办?”
程一飞只是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说:“小纪,你是我的妹妹,亲妹妹,跟我有血缘关系!我要你学好!不许学坏!”
一句“亲妹妹”,又令苏苏纪大哭了起来,哭得稀里哗啦的。
程一飞的额头伤了,咧了长长的口子,被缝了八针,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他的样子,像了个悲情英雄。苏苏纪在小诊所里,抱了程一飞,然后踮起了脚尖,深情地吻着程一飞额头上的白纱。
从那以后,苏苏纪变得乖了起来。
不为别的,单单为了程一飞那句话:“你是我的妹妹,亲妹妹,跟我有血缘关系!我要你学好!不许学坏!”
苏苏纪开始认真学习,变成了学习机器,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背英文,晚间睡得很晚,就是为了做数学题,背课文,每天除了学习,学习,还是学习,就是睡觉也不放过,梦里不是背英语单词,就是背数学公式,也不觉得苦。
她的成绩,一点点上来了。
苏苏纪功课渐渐变好了,不再颓废,堕落,不再和一帮坏小子坏女孩子一起混江湖,不再逃课,不再打架,不再谈恋爱,不再说脏话。她留着规矩的学生头,穿着宽大的校服,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可并不代表,她的脾性会改变。
骨子里的野性,从未平息。有时候她心情不好,在学校里遇到什么委曲,或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暴躁了,回到家吃饭的时候,她会把一桌子的饭菜掀翻,还会砸碎家里所有的碗碟。
碗碟没了,程一飞去买了一批砸不坏的回来,不锈钢碗碟,不锈钢筷子,塑料勺,塑料米饭勺。
碗碟砸不碎,不过瘾,于是苏苏纪又将衣柜的东西,全扫到地板去。有时候,她会拿程一飞出气,踢他,打他。如果再生气,她就会咬程一飞,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他的手臂,“咔嚓”一口,毫不犹豫。
苏苏纪小小的尖利的牙,刺穿程一飞的皮肤,疼疼的,痒痒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爽快感觉。她生气很没来由,也不按常理出牌,一会儿凶得要死,一会儿又软弱得要命。
那天,程一飞从学校回来,看到苏苏纪蜷缩在那张黑色的沙发上,不停地抹眼泪,她的头发乱了,衣服破了,脸上全是尘土,额头上还有青肿,样子无比的狼狈。
程一飞吓了一跳:“小纪,你怎么啦?”
不问则已,一问,苏苏纪就“哇”一声哭了出来,瘦弱单薄的身子,一抖一抖,泪水像掉了线的珍珠那样一串串落下来。忽然,她像一头发了疯的小兽,朝程一飞扑了过去,歇斯底里地又踢又打,一边骂:“程一飞,你是个混蛋!你是个白痴!我讨厌你!”
程一飞站在那儿,像了以往那样一动也不动,任着苏苏纪对他又踢又打。最后,打累了的苏苏纪意犹未尽,还朝程一飞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仿佛,是他惹她生气似的。
苏苏纪哭足了整整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来坐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告诉程一飞,原来班里有一个女同学,骂她是野种,说她老妈不要脸的跟了野男人,才把她生下来了。
恼羞成怒的苏苏纪冲了过去,当场就和那个女生打架了。但她不是那个女生的对手,那个女生是打篮球的体育生,很高大,也壮,力气大,很快把苏苏纪摁在地上,打了个落花流水。
旁边的同学幸灾乐祸地看着,大叫:“野种!野种!”
苏苏纪是野种不错,她老妈不要脸的跟了男人把她生下来也不错,那是苏苏纪从小到大抹不去的痛,无法平抚的伤。那个女生,还有周围的同学,那么肆无忌惮的,用了不屑的神态,轻蔑的语气,不但在苏苏纪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还把苏苏纪的自尊毁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我是野种,难道这是我的错?”苏苏纪很委曲,哭着对程一飞说:“我又没要求我妈把我生下来,我根本没得选择好不好?”
说来说去,都是姓程的男人和姓苏的女人的错,她不过是受害者。
程一飞看着苏苏纪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就揪得生疼。苏苏纪那楚楚可怜的无助样子,程一飞的心更揪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