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黄泉路上，我不太希望看到你。
卫绮萝点了点头，道，“谢了。”
说完，便离开闲池阁。
掌柜的送她出去，问，“谷主……是要对麻姑下手了？”
“嗯。”
卫绮萝点点头，忽的想到什么，道，“对了，这几天我出门一趟，糖糖现在在宣王府，那边你帮忙留意一下。不过不要靠得太近，丞相府在那边也有人。”
“应该的。”掌柜点头。
卫绮萝看了他一眼，沿着地图标记去找麻姑，心情很不平静，总是长御说糖糖命途的事情。
她只能尽量周全，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一路心事重重，来到了城郊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外面，敲响了门。
“咚咚咚——”
“谁！”
里面，传来麻姑明显有些警惕的声音，气息很是虚弱。
卫绮萝道，“宫里的。”
里面迟疑了一会儿，有脚步声上前来，打开了门。
门口，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罩袍，面色紫青的老妪，双手抖得很厉害。
在看到卫绮萝那一瞬，一双死鱼眼猛地瞪大，“是你？”
一声惊叫之后，转身便要逃。
“你走不掉了。”
身后传来卫绮萝漠然嗓音，抬掌一道劲气扫过，那老妪砰一声砸在对面墙上，落下来吐出一口黑血，再也动弹不得。
“铛、铛、铛——”
高跟鞋敲打地面的清脆脚步声，一声一声砸下来，压断了她最后一根恐惧的神经，抬起头来，颤抖道，“你想干什么？”
“问你几个问题。”
卫绮萝拖着边上一把长椅子上前，在她面前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居高临下。
王者气场碾压而来，不怒自威，“大祭司胸口那个宫字，什么意思？”
她紧盯着那个麻姑。
麻姑蹙眉，“那就是个普通的标记罢了。”
她的眼神有些闪烁，但卫绮萝却捕捉到，那眼底一闪而逝的幽深恐惧，好似对什么东西讳莫如深。
“你害怕反噬？”
她直截了当。
“……”麻姑没说话，伏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儿，黑血从嘴角不断流出。
“为什么要对糖糖出手？”
“那不是皇上想要抓了她威胁你吗。”她垂着头，随口答了句。
“我说的是以前。”
卫绮萝不为所动，幽深目光笼住她，让她无所遁形，“宫桀从一开始就在厉王府吗？”
“……是。”麻姑皱眉，答。
“你知道晚烨吗？”
卫绮萝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晚烨在逍王府也叫宫桀，这太离奇了。
但麻姑却不知道晚烨，摇头，“没听说过。”
卫绮萝换了一种问法，“逍王府的宫先生，你知道他的底细吗？宫桀三番四次冒充他，这当中什么玄机？”
“……”
这一次，麻姑不说话了。
憋了半晌，“我不知道。”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你要不要尝尝引魂香？”卫绮萝蹙眉，但实际上，心下却在想着，晚烨和宫桀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别密切的联系，以至于也成了那个诅咒的禁忌？
只听麻姑道，“你下了引魂香，也得不到你要的答案。”
她抬眼看了卫绮萝一眼，眼底染上颓败之色，“你什么都查不出来。”好像是在说卫绮萝，又好像对自己的命运绝望了。
卫绮萝盯着她，被一股闷气憋得心口疼。
死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问题，“夜琉璃为什么要用活人血肉？宫桀到底在干什么？”
“我要说了，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么？”
麻姑突然抬起头来，定定的盯住了她。
这个时候，她的眼底窜起了一道刻骨明显的恨意。
“说。”卫绮萝微微蹙眉。
“我儿子……在宫桀手上。”她咬了咬牙，“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他，请把他救走。他手腕上有一块伤疤，看上去像个月牙。”
“可以，宫桀为什么抓你儿子？”
卫绮萝越发不解，如果有了诅咒来控制这些人我，他干嘛还要抓他们的亲眷？
麻姑眼底，窜起一道痛色，道，“夜琉璃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我们不抓人，死的将是我们自己的儿子，女儿。”
“……”
卫绮萝握拳，一股戾气窜上心头。
这个链条，居然如此残酷。
“宫桀为什么需要那些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却还是气得胸口疼。
她不着痕迹的往嘴巴里丢了颗药。
麻姑咬牙，说，“我只是听到过只言片语，说如果不这样，他就没办法在人群里生活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又道，“但是我有一次去找他，发现他屋里特别臭，好像里面藏过很多尸体一样。”
“那天，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卫绮萝想到了，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那股浓郁的尸胺的味道。
有什么，开始接近真相了。
可麻姑却摇了摇头，“那天我没进去，就被打了出来，伤得很重……我只知道，那天晚上，他急匆匆去了夜琉璃。”
“可是，他需要那些人的血肉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去夜琉璃呢？为什么不是暗中进行？”直觉告诉卫绮萝，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麻姑摇头，“这个我也很疑惑，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但是他没回答我，只是让我照做。”
说着，抬起头来，“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
“如果我看见了，就救他。”
卫绮萝是说到做到的人，但是，“你呢？”
麻姑突然一咬牙，一股血滚滚涌了出来，她满手是血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卫绮萝，黄泉路上……我不太希望看到你。”
她摇着头，惨烈无比，“如果，我在那里见到了你，那证明这个世界已经是黄泉了。”
最后一笔，拖出去长长的一道血迹。
阳光下，刺目的红。
卫绮萝眼神闪了一下，盯着她的尸体感觉浑身寒意直冒，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上一次，她见麻姑去抢糖糖的时候，像极了卫雪柔把她从悬崖上推下去时那个乖张嘴脸。
今天，她死时的样子，也像极了卫雪柔自杀的样子。
十恶不赦的坏人，突然就不想活了。
挣扎一下都没有，都没给她动手的机会。
她起身来，看着院外翻滚的梧桐树叶，看着四处溅射的璀璨光线，听着四周的鸟叫声……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间，他们横行无忌，为什么就突然不留恋了呢？
脑海里，麻姑刚刚那行字触目惊心——
如果我在黄泉路上看到了你，那证明这里已经是黄泉了，证明他儿子已经死了，和他儿子一样的，千千万万的人，都要死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