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红颜
乔三算是看明白了。
卫绮萝这哪里是和萧无妄决裂？
这明显就是，在保护他！
只是她这样，又能换来什么呢？乔三替她觉得有些不值。
“……”
卫绮萝张了张嘴，没说话。
只是扭头，看向了外面阴沉沉的天幕。
已经下雨了，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上，逐渐交织成一片白幕，她听见自己恍惚道，“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回不来，便不回来。”
“人这一辈子，很多地方都是回不去的。”
世事无常，未来长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只是心里那针扎般的刺痛如此真切，让她想要忽略都难。可她有得选吗？
她留下来，祁长卿就要真的死了。
祁长卿要是和她一起留下来，那南楚肯定马上进攻大梁……虽然说，南楚进攻大梁是必然的。但这理由却决不能是因为她留下了祁长卿的“尸体”。
如果是因为这样，那她就成了挑起战乱的罪人。
从今往后，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想要祁长卿活着，她只能只身一人去南楚，只能利用逍王妃这一个身份。
只有这个身份，才有资格护住祁长卿，也才有资格去管糖糖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她都要叫她一声娘。
一瞬间，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孩子格外厌恶的眼神，大喊着，“她不是我娘！她是坏人！”
“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呜呜呜……”
她边喊边哭，哭得她肝肠寸断，束手无策。
会这样吗？
几天之后重逢的场景，会是这样吗？
卫绮萝不知道。
她都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才回神道，“大梁的事情，你也不要跟我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着，已经出了门。
乔三回神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黑色的伞撑着，走进了雨幕中。
乔三手上的油纸伞只好悻悻地收回去。
恍恍惚惚的，又想到第一次见面大雪纷飞，她站在凌冽寒风当中狐裘加身，尊贵睥睨的样子。
说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她的身上，隐藏着那么一股子悲怆的感觉。
无论多大的太阳，都融不了。
是伤得太多太深，再也走不出黑暗了吗？
还是，每个站在巅峰的人，都有着同样的寂寥？
寡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居然想到这个词儿。
……
雨纷纷。
卫绮萝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水往前走，脑海里乔三那些话挥之不去。
她又何尝不知，萧无妄一旦登基，往后他只会后宫三千，而她再也回不去了呢？
就算是他不愿意，那朝臣们也不会闲着。
前朝后宫一体，向来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免俗，萧无妄可以吗？
她不知道。
更明白，自己此去要再回来，将背负什么样的骂名。
在这个时代，女子和离一次，便已经是世人不齿。何况前后两个男人，过几个月又来吃回头草……帝王威名不容玷污，到了那个时候，她人人喊打，他高高在上。
所以她一直想要皇位啊！
她不会被朝臣左右，也绝不会后宫三千，更加不会草菅人命……
可，不行了。
她摇了摇头，紧抿的嘴唇发干发紧。
昨夜那一场欢愉，弄不好就是此生……最后的告别。
她没回天香楼，就那样冒着大雨去了趟萝笙府。
萝笙府她带着祁长卿去看过，却至今没带萧无妄去看过，而在最初的图纸当中，所有的设计都考虑了两个人的。
他没去过。
但那里有他的痕迹。
有她爱过的他的痕迹，却无人知晓。
也许，从今往后，只会成为一场发黄的梦，谁也不会再知道。
她过去的时候，工人们都在屋里避雨。
“谷主，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工头上前来，赶紧把她让进屋里。
人多起来，她才回过神来，道，“过来看看……你们休息你们的，不用管我，我随便走走。”
丢下一句话，就又出去了。
府上中间的湖已经建好了，湖心亭美轮美奂，在烟雨之间安安静静。卫绮萝一个恍惚，几乎看到萧无妄站在那亭子里，静静吹着箫的样子。
是什么？
广陵散还是凤求凰？
突然一阵大风吹来，淋了她一身的雨，她才回过神来。
亭子里什么都没有，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
沿着小桥走过去，从铺着防腐木的小路上穿过，总算到了那座西式小别墅。
玻璃已经安装好了，外面种满了梧桐、紫丁香、芍药之类的，春夏秋冬她都想象过。
但世事难料，如今她却要走了，想要共渡一生那个人，要登基为帝了。他有皇宫、龙椅，而她很可能有家不能回。
这座小别墅……
卫绮萝深吸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她上次放下的油画、留声机、太阳能电器，全都各就各位。
卧室里是双人床。
窗边的躺椅成双成对，透过落地窗，烟雨当中，远处的中式园林清晰入眼，美轮美奂。
是一场梦。
她知道。
她放下伞，开了留声机，放的是那首《寻》。
“寻一处小桥流水宁静故乡，让那些疲惫的梦可以安放……寻一件平淡无奇舒适衣裳，来换下越积越厚沉重的妆……寻一扇有人等候敞开的窗，结束那无休止的独自流浪……”
很悲伤的男低音穿透耳膜。
他会留一扇窗给她吗？
她不知道。
一直到了深夜，她才离开这里，冒雨潜入了摄政王府。
她想再去看看他。
趁着还有几天，再去看一眼！
夜色里，他的书房亮着灯。
她在门口踟蹰了片刻，这才敲响了门。
但没人应答。
她等了一会儿，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没人。
桌上放着厚厚一个本子，蓝色的封皮，用麻线钉起来，看上去刚写过什么。
人呢？
卫绮萝扫了眼四周，上前看了眼那本子。
封皮上，古色古香的边框当中，上面空白了两个字，下面写着《红颜》。
她没忍住，翻开来看。
第一页，“卫家有女，名绮萝。嫡出，因故遗落王家村……”
一页一页往后，看到最后卫绮萝惊了！
“把我生平记录了下来，桩桩件件一件都没落下，中间还空出来几页，什么意思？”
中间空出来的，正是五年前她坠下青云山，到重回京城这段时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萧无妄不知道。
可他记录这个干什么？
卫绮萝百思不得其解，待了一会儿没等到人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天意吧，也罢……”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看他，他竟然不在屋里。
这王府除了他的清风苑，剩下就是秦王妃那边、祁红鸾那边和幻雨那边。
其余三处，她自然是不能去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