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经过宽阔的练兵场,迟梓胤想着去山崖边看看,郎琰便先带着她往崖边行去,山石嶙峋,中间被硬生生地劈出一条险峻的小道,二人拾级而上,登上顶崖,眼前便出现一片草木荒芜的空地。空地十分平整,只是后面云雾弥散,卷涌而出的雾气彷佛喷泉一般就在脚下翻滚。让人如临仙地。迟梓胤惊讶地看着前方叹道:“那就是西木崖吗?为何会叫这个名字?”
郎琰波澜不惊地笑道:“名字而已,一代代传下来的。谁知道呢?”
“可是……这些山石,模样竟然是这样奇特,都说山中奇石自成风景,你这地儿选得不错,竟然将府邸建在这处险崖下方……”
郎琰摇摇头,走到一块磨得光滑的山石边,轻笑道:“这地方是不错,可惜住久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哦,那倒是我大惊小怪了。”迟梓胤忽然冒出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她走到那块山石边上,伸手一摸,石头表层几乎已经光滑如镜,隐隐竟能照出人的模样来,她又感叹道:“得多长的日月风雨,才能打磨出这种石镜啊……”说着,一旁的郎琰突然一掌拍在石头上。迟梓胤吓了一跳,问:“你干什么呢?”
他顺着石壁扭动手腕,如水中游蛇,像是在力拔千斤一般,那巨大的石块竟然被挪动了几分,迟梓胤心中一突,嚷道:“你该不是练功的吧?”
他但笑不语。
只听得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笑声。迟梓胤正在仔细观摩郎琰的练功举动,后边的石阶上传来一声粗狂的吼声:“少主,你带妹子来啦?”
回过头去,是先前那两个小孩偷偷摸摸地爬上来了,两个小孩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那男子一袭灰衫,举步之间,步伐极是沉稳有力,两个跑在前头的小孩脚底踉跄了一下,似乎要从云梯一般的石阶上摔下去,却被男子稳稳接住,那男子双手毫不费力地提起两个小孩,一跃而起,便跃到了山崖上。迟梓胤呆呆地看了一番,转头对郎琰说:“你所在的教派很有名吗?这人看样子是高手嘛。”
郎琰忽然蹙了蹙眉头,问道:“你什么眼色?”
“诶?”迟梓胤不解。
他哼唧了两声,越过迟梓胤走到石阶边上,按住其中一个孩童的脑袋说:“不是有禁令,不许上崖来玩耍的么?”
那孩童在他手中扭来扭去,极不安分。身畔那男子笑道:“玩就玩吧,总是要练功的,爬上爬下爬得多了,腿脚灵活。”
郎琰无可奈何,只得将两个孩子轻轻一掌推出去,推到了一块较为安全的空地上。身畔那男子忽然贼兮兮地笑道:“少主带来的妹子呢?”
“司南,你自己没长眼睛吗?”
“扑哧!”不远处安安静静看着的迟梓胤顿时忍不住笑起来,郎琰不解地看向她,她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气说:“他那大个子,与司南这种东西极不相符。”
“哦?如何见得?”那男子一双虎目望向迟梓胤,隐隐露出挑衅之色。
迟梓胤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凛,男子身上的气势倒是不容人小觑,她便打起精神福了福身子娇笑道:“见过司南大哥。司南是用来指示方向的,南方为尊,想必大哥便是这西木崖上的一级领导。”
“领导?”那男子笑了,“小丫头不必奉承我。”
“嘻嘻,大哥的名字取得好,妹子才会有这番解释嘛。”
一旁的郎琰凉丝丝地说道:“什么名字取得好,我看,你是觉着这人膘肥体壮,跟名字毫不相符吧……”
听了这话,那名叫司南的男子十分不乐意:“我也只是壮了一点,练武恰好,是一副好身板。”迟梓胤也附和道:“对呀,大哥这样,才有男子汉气概。你嘛……”
她嘻嘻笑了两声:“凌风一枝花独开,如此模样,倒是……”
郎琰忽然走上前打断她,拉住她的手说:“不早了,我们下去,这边风大。”
那叫司南的男子朗声笑道:“小丫头初来乍到,竟然偏着我,我可是难得见到少主吃瘪呢。”
郎琰俊脸微红,笑道:“我这叫让着她。”
“唉,到底是亲自带上来的妹子,不比其他人。”
那两个孩子在光秃秃的石壁边玩耍了一阵,大概是觉得无趣,便跑来跑去,不得安宁。见司南和那大姐姐闲话,他们也凑过来,在几个人之间钻来钻去。
“大姐姐是好人呢!”
“是啊,是哥哥带回来的,肯定是好人。”
“对啊,比阿花好看。”
“比厨房的张大嫂好看!”
郎琰拉着迟梓胤往山崖边的石阶走去,迟梓胤回头冲那两个小孩友好地笑了笑,那两个孩子便一个劲儿地扮鬼脸,司南双手提起他们,一手一个,也跟了过来。
“别跟他们玩闹,他们就是看着你好玩,故意说给你听的。”
“唉,你这人。想得太多。”
“明明就是。”郎琰忽然张开手环住她的腰身,足尖一点,像一片黑蝴蝶轻盈地落到山崖底下。后面司南的声音如洪钟随风传来:“少主轻功见长了,可喜可贺啊!”
迟梓胤一头雾水地被郎琰拉到大院子里面,寻着一处饭厅,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此处的布置倒是和平常人家别无二样。只是墙上挂着几副刀箭,那尖锐的箭尖还闪着荧荧冷光。她莫名地打了个冷颤,被郎琰拉到一张红木圆桌边坐下。
“哎呀,少主,开饭了,老婆子可是等了好久。”门外响起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迟梓胤抬头一看,一个奇装异服、上了年纪的女子手上稳稳端着一个大托盘,从拐角处轻飘飘地走过来,几步之间,却显见功力。迟梓胤转了转眼珠,拱了拱一旁的郎琰说:“这位大娘似乎是外族啊?是哪儿的?你们这个教派倒是开明。”大成国的外族虽然也与中原百姓通商往来,但碍于习俗和文化的差异,他们相处得并不如前世迟梓胤看到的那样和谐。外族之人,奉行一句话,那意思和迟梓胤所知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相似。
那大娘双手往前一送,那托盘便稳稳地将落在桌上,汤碗里的汤汁竟然没有溅出一丝一毫。她也扶着腰立定,随手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脸,说:“这天是开始热了。少主回来得刚好。”
郎琰笑道:“张嫂子请坐。喝口茶。”
“哼,少主是想让我替你看看这位小妹子吧?平日里不见你这么殷勤。”
郎琰讪讪地说道:“这不是专门请你来替我把把关吗?”
一旁的迟梓胤不乐意了,眼神一闪,唇边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她低下头去。那张嫂子却看着她说:“小妹妹不必害羞,也不必多想。我家少主人自然是很好的,你看,我们这些手下都认他。你若是嫁进来,我们自然也是认你的。西木崖上好久没有喜事了……”
迟梓胤果然脸一红,作娇羞状,愈发不敢抬头。她暗地里伸手在郎琰身上掐了一把,似乎是在警告。郎琰虽然吃疼,却不敢出声,只得对那张嫂子说:“大嫂看来是没有异议了。”
那张大嫂笑眯眯地回道:“我灶上火还热着,我再去给小荣他们贴几个玉米饼子。”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迟梓胤低声问:“你倒是有本事,能收服这些手下,怎么办到的?”
郎琰淡定地拿起筷子,不做声。迟梓胤又揶揄道:“那大娘估计也是个实诚人,她替你说话,你怎么也不高兴一下呀?”
郎琰将一双筷子塞进她手里,说:“吃饭。”显然不愿与她多话了。她咬着筷子想了想,又问:“大娘那一身衣裳,十分好看。是哪个族的人?我在苗寨里看到的,都是花花绿绿,颇为艳丽……”
郎琰这回似乎有些不淡定,凤目中冷光一闪,他说:“外族怎么了?西木崖上住着许多从外族来的人,先辈都是从异域迁移而来……”
那略显严肃的语气,让迟梓胤一愣,她也不敢再多言,只得埋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