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翌皱着眉。 起码75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驾驶员死了,尸体现在还卡在驾驶室里,坐在后排的人却看起来没什么事? 前排在车祸中确实最危险,但防护级别也是最高的,齐翌本能觉得这里头恐怕有问题。 不过回头看看从车道到现场超过两百米的距离,他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这么长一段路,这么长时间,足够后排的人惊吓之余做好防护了,配合车内的安全措施,只受点轻微伤也正常。 压下这些想法,齐翌绕车走了一圈,拍了几十张照片,最后在驾驶室边上停下,通过破碎的侧挡风玻璃往里看。 车内安全气囊和气帘都已启动,此时气已经放完。 它们没能护住司机,司机上半身趴在方向盘上,脖子扭的夸张,明显断了。嘴张着,却浑然没有进出的气息。 对着窗内也拍了几张照片,齐翌上手翻开死者眼皮,拿手电照了下,又摸摸他颈部,说:“双眼瞳孔涣散,目测直径约0.5厘米,对光反射消失,颈动脉脉搏不可扪及,死透了。”
说完他低下头,鼻子对着车里用力嗅两下,说:“没闻到明显的酒精味,应该能初步排除醉酒驾驶的可能……” 大致检查完后,他取胶头滴管将方向盘及死者额头上尚未干涸的血收集起来,回去可以第一时间做分析。 做完这些,他后退两步:“查完了,切车吧。”
老池愣了下:“这么快?”
“尸体卡在车里,很多调查没法进行。”
齐翌看向受伤女子,说道:“你们切着,老池,跟我过去问点事情。”
“好。”
走到了女子身边,她还在盯着轿车怔怔出神,老池的巴掌在她脸前晃了几次都没注意到。 两人对视一眼,不得已,老池拍了拍她肩膀。 “啊!”
女子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用力拧着眉头:“你们是?”
齐翌接过话:“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姑娘,你头受伤了?”
女子前额破了点皮,有块明显的红肿块。 “有点晕……”女子很缓慢的点点头,眉心拧的更深了。 她又问:“我老公怎么样?”
“很不幸,失去生命体征了。”
女子强撑着站起来,还没站稳就扑了出去。 老池连忙伸手去扶她,但没来得及。女人跌倒在地上,裸露的膝盖瞬间被擦破,红了一片。 她委顿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我不信,你们不要拦我,我要过去看看。”
她站起来的时候,齐翌才发现她小腹微微隆起。 旁边的医务人员赶紧过来扶她,都在劝她:“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是不是?”
齐翌微微挑眉,她怀孕了? “对啊,这是你老公好不容易留下的孩子……” “姑娘,节哀顺变。”
“听医生的话,先去医院检查治疗好吗?再这样下去,对你对宝宝都不好。”
这边还在劝慰着,那边已经开始切割车头。 一时间,火花四射,噪音混合着女人的哭声刺激着齐翌的耳膜,他本来有好几个问题要问,也都咽了下去。 车体很快被切开,两名民警一块费劲的将尸体往下搬。齐翌见状,直接抛下女子快步走去。 因为受害人已死,他们切割的时候少了许多顾虑,效率要比正常救援高得多。 女子也看见了司机被搬下来的一幕,她触电般颤抖起来,又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抱着脑袋,五官疼的有些扭曲。 边上的医护人员忙伸手扶住她,让她坐下休息,她却不听:“不行,我要过去看看我老公,求求你们了,让我过去看看吧。”
老池心软,说:“你先坐下,我们推你去。”
尸体放在绿色无菌布上,齐翌带着手套,低头检查着尸体。 女人再次从轮椅上下来,趴在尸体上就一边哭一边嚎。 “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和孩子!你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董杰宏,你给我起来!我不准你死!”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哭着哭着就开始干呕,一边哭一边吐起来。 医生见拉不住,只能抓住机会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女人这才睡过去,安静下来。 齐翌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面,但还是觉得压抑得慌。他迅速排除干扰,开始初步检查尸体了。 “额温36.7℃,尸身柔软,尸僵尸斑均未形成,死亡时间离现在很近……体表多处擦碰伤,最严重的当属颈椎,疑似挥鞭样损伤骨折,其次是双腿被压断,尤其右腿,骨刺扎破肌肉皮肤,形成开放性损伤。”
看了两眼,齐翌就确定尸体受到的伤害都是典型的车祸损伤,死因本身没有疑点,问题在于造成车祸的原因。 他又听见一阵嘈杂,回头看去,就看到一对中年夫妻走过来,围在女人边上,医生在旁边跟他们解释着什么。 不久,两个人远远的看了这边一眼,就上了救护车。 齐翌问道:“死者的岳父岳母?”
老池点头:“应该是,也不过来看看,好歹他们女婿。”
齐翌已经见怪不怪:“死者家属呢?没通知到?”
老池解释说:“死者父亲患有冠心病,前不久才做了搭桥手术,受不得强烈刺激。我们打算先等那姑娘到医院接受治疗了,再接死者父母过去,然后在医院把噩耗转告给他,一来有个缓冲,二来也方便抢救。”
齐翌挑眉:“你的主意?”
“不是,”老池连连摆手:“石主任的意思,他说我们刑警办案也得有点温度,让受害人和家属感受到温暖。”
“哦。”
齐翌不奇怪了,石怀仁喜欢搞这种形象工作,不过这次他也算干了件人事。 齐翌站起身,示意老池帮忙把尸体装袋:“走吧,先回支队。”
…… 解剖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 严格来说,是尚未开始,因为兜了个大圈才赶到支队的死者父母,坚决不同意解剖,强烈要求给死者留个全尸。 虽然对命案中死因存疑的尸体,法医有权强行解剖,但石怀仁担心死者父亲受到强刺激,有个三长两短不好收尾,强行把齐翌摁回去了,不让他轻举妄动。 没办法,齐翌只好用插胃管的方式费劲的提取到了些胃内容物,与尸表渗血一块送去实验室化验。 很快报告就被送到齐翌手中。 “毒蕈碱?”
齐翌略感意外,这种毒素近些年并不常见。 但好歹知道车祸起因了,他轻声说:“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