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着手放下乌鸦,齐翌一点点低下头,目光降到死者脸上,久久不发一言。 过几分钟,他才做两次深呼吸,再次伸手在尸块堆中翻找,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但再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他视线重新落回乌鸦身上,盯了十几秒,才抬手把死乌鸦捧起,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它的羽毛。 越检查齐翌越迷茫,他想不通:“鸟尸上没有任何挤压伤、刮擦伤,怎么进入尸体肚子里的?明明鸡儿身上都伤痕累累……尸块没有被拆线重新缝合的痕迹,时间上也来不及。”
想不明白,齐翌放下乌鸦,摘去手套,翻开笔记本飞快书写:遗体升职气被完整切下,强行经口捅入腹腔内;腹腔中另有死鸦一只,尸表无伤痕,进入方式未知。 正写到这,身后传来敲门声。 齐翌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解剖室的门是类似手术室那种电动门,在边上下方的凹槽伸脚感应下就会自动打开,别人都是直接进,经常打断他节奏,只有老池会敲门。 果然,过了几秒就听到开门声,老池端着两杯咖啡进来,边走边小心打量齐翌,看他表情还比较正常,才伸出右手给他递咖啡:“交流完了?”
“被打断了。”
齐翌回道,同时接过咖啡,但喝了一口就面无表情的把杯子放一边,屁股靠在另一张干净的解剖台,微微瞪大眼睛,强行压回眼里的泪水。 狗日的老池,真他妈烫。 几番刺激下本就残存不多的困意直接烟消云散。 老池看到边上的鸡儿和死乌鸦,兴奋道: “哟,他的鸡儿找到啦?这么快?还有这大黑鸟哪来的?我记得之前没有啊,难道是尸袋里藏的?也不对,尸袋我明明检查过。”
齐翌吸了两口凉气,缓解舌头上刺刺麻麻的疼痛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他肚子里找出来的。”
“肚子?”
老池惊愕,指着乌鸦说:“你说这大黑鸟是从死者肚子里找到的?好家伙,嫌疑人是宇智波鼬?”
“?”
齐翌没听懂他的梗,更懒得问,只说:“鸡儿也是,从嘴里塞进去的,一棍捅到肚子。”
咕嘟。 老池咽口唾沫,并下意识的夹腿:“我艹真狠,什么仇什么怨,把人鸡儿割了还不算,居然还喂他吃下去。”
“吃?”
齐翌略有混沌的脑海里划过一道光:“这形容挺贴切,对,就是吃,这就是作案人的动机,他在报复,报复的是死者这个人,更具体的目标是死者的鸡儿,死者可能用这东西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
老池竭力转动脑筋:“所以这案子我们之前破的可能有问题?死者不是因为欠钱不还被砍死的?”
之前的调查结果,是死者高会城向亲戚借了二十万买房款,却在亲戚老婆宫颈癌时仍然死赖着不还,亲戚才决定杀人泄愤的。 作案人在老婆病死后精密布局三个月才行动,并伪造了几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案件侦破难度极大,只不过最后还是没骗过齐翌。 齐翌也下意识的想过老池说的可能,但很快被他推翻了:“应该不是,杀人碎尸案本身证据链完整,能相互印证并形成闭环,作案人自己也招了,出错的可能很小。”
“那这咋回事?”
齐翌说:“我刚讲了,可能是高会城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以至于他死了作案人都不罢休,要割掉他鸡儿。”
老池猜测:“他还是个墙间犯?”
齐翌没接话,这只是猜测,站在办案人角度,他可以放心大胆猜,但不想仅凭猜测就给死者乱贴标签,哪怕死者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没等到回答,老池又开口问了:“可也不对劲啊,就算作案人要报复死者尸体泄愤,他为什么要栽赃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
齐翌摇头:“只有猜测,他扮成我可能不是为了栽赃,而是确保能进支队偷走尸体。有一点能肯定,他绝对跟我很熟,否则不会扮的这么像。”
老池若有所思,又好像有点迷糊。 齐翌对他斤两心知肚明,干脆挑明:“所以我建议把我的人际关系圈子彻底摸一遍,找出和高会城有交集的,大概会有收获。”
听到方向,老池眼前一亮:“老齐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咋知道我怎么想的?”
“……”齐翌面无表情,早已习惯老池这种不要脸揽功的行为。 老池摸出小本本,一边记下思路,一边念念有词,说下来就安排人去查,写好后又想到件事,问:“那他为什么要把尸体送回来?”
老池只是庸才不是蠢材,作案人送回尸体的方式太刻意了,他肯定看得出问题。 齐翌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你还有别的发现没有?”
老池追问,得知齐翌这边确实没别的收获了,才说:“那我这就安排人先从人际关系查起,争取今晚取得突破。老齐你也辛苦到现在了,抓紧时间休息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看齐翌没表示,老池就直接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他又想到件事儿,回头征求意见:“你觉得有必要再派人查查高会城的过往么?”
“自己把握。”
齐翌说,但老池知道自己斤两,哪里把握得住,脸上立马堆起笑说:“别啊,你帮我分析……” 齐翌只想快些赶他走,立刻说:“有必要但很难取得收获,他就算犯过墙间罪估计也只有他和受害人知道,不然早被查出来了。”
“懂了,得查,查不查得到另说。谢啦老齐,明早请你吃小面。”
老池品出味道,终于满意的走了。 看他离开,齐翌才一挺胯站直身子,走回碎尸边上,默默的取出针线,拼接缝合尸块。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齐翌有些烦,竖起眉回头,看见电动门刷刷刷的向右移,门口空旷的走廊一点点展开。 “嗯?人呢?”
齐翌微愣,喊道:“老池?”
扑棱扑棱~ 无人回应,只有翅膀闪动的声音传进来,在解剖室里回荡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