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将民众驱逐得远了,手持火把守卫在侧。内里近百妖族尸体堆积在一起,被淋满了油,必然一点就着,火光灼灼几乎没有给人靠近的机会。
洛杉暗中数了数,这和那日报给骨妖女的尸体数字少了三分之一左右,想来就是被泪那些变了质的同族密偷偷藏起来了。
有将官宣读了骨妖女的命令,下令让士兵点燃尸体。
这时候一位白天祭奠尸身的女子,突然哭着上前,喊道:“啊,他还没死啊!我丈夫还没死啊!”
士兵只当做她是悲痛过度,精神失常,有人扶住她,不让她扑到尸体堆里。
这一下就有一半的士兵被吸引过去,安慰那个女子。洛杉和冉青莲悄悄走到人比较少的那一层,洛杉用隐蔽法术遮盖住二人身影,同时躲在一片阴影中,减少人们对他们的注意。
泪则悄悄走到另外一侧,隔着那尸体堆,对二人点了点头。
洛杉望了一眼冉青莲,从她眼中读到准备好了,才对泪点了点头,同时暗中积蓄魔力。其实他伤势只好了三分,魔力调动得并不顺畅,只是勉强行事。幸而他们的计划并不复杂,主要是依赖冉青莲的妖法,所以无太大干系。
泪微微一笑,因一身女装,竟透出几分妩媚。他漫步走出人群,悠闲又镇定的样子吸引了不少目光,“烧了,真可惜呢。”
“这位,姑娘?”士兵诧异了一下,他看出了泪身上一种奇特的违和感,但是却不知这违和感从何而来。
“还不如给我吃掉呢。”泪如此笑着说道,嘴角裂开一个恐怖的弧度,瞬间变回了原形,他向守在那边的士兵伸出了手。
士兵惊恐地喊叫,立刻让周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泪的异样。妙城的百姓可能没见过噬族是如何活吞妖族的,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无数的有关噬族的恐怖传说。
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冉青莲闪电出手,专门袭击火把,劲风自指尖弹出,瞬间打在火把上,冰凉的妖气将火光熄灭,顿时一片黑暗,混乱更甚。
无数人挣扎着呼喊救命,向着妙城跑去。
其实这时候夜色尚凉,圆盘的大月亮洒下一地清辉。但是火光熄灭后,造成的反差,还是让人们误以为陷入了黑暗和危险中。
泪早有准备,并没被突然的黑暗吓到,信手打在士兵后颈,讲他们打晕。
洛杉和冉青莲逆着混乱的人群逼近尸堆,从中拖出数具尸体,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包袱中。白日,他们在不远处挖了个坑,现在就迅速来回几次,将尸体偷出,运入坑中,黑暗中也无人瞧见。
泪帮二人争取时间,在人群中穿梭,虽然未伤人,但是见了他的妖族都自以为死定,放出徒劳的攻击,惨叫和哭声,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逃窜。
妙城的士兵还是比较复杂的,没有自己一个劲的逃窜,而是一面努力组织民众往妙城方向逃跑,一面组织人手,试图和泪一战,拖延他的动作,让民众逃跑。
不过泪还是顾忌到冉青莲身为妖族,并没对妖族人下杀手,只是吓唬他们,打晕他们,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与之周旋。
冉青莲和洛杉转眼偷了二十具尸体,飞快地用薄薄一层土盖住了那些尸体,然后返回尸体堆。冉青莲手指轻转,微微递出一团妖气,点燃了浇满油的尸堆。
烈焰冲天而起,忽然出现的光明没能改变混乱的局势,不过反正尸堆都烧了起来,那些士兵大声撵着民众回城。
隔着火光,泪忽然停下脚步,他看到火光对面,一个小姑娘微笑着看着他。正是白天泪所发觉的那个同族。
小姑娘的笑容既冷漠又不在意,无声地对泪做了个口型。
泪的表情剧变,从吃惊到恐惧,最后愣愣地站在那里。
小姑娘却没有攻击泪,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等待着。
泪暗暗咬牙,一动不动。有士兵看泪发呆,举刀砍来,雪亮的刀锋直逼脖颈。
冉青莲和洛杉及时赶到,洛杉一刀架住士兵的攻击。冉青莲一击打在士兵后脑,将之打晕。
“走啦!”洛杉去拉泪。
泪对着小姑娘摇摇头,咬着牙,转身跟着洛杉和冉青莲离去。
那小姑娘没有追他们,只是目光也染上了一份落寞。
“你发什么呆!”洛杉魔力不足,飞了不远就落到地上,泪还失魂落魄地任由他拖着走。
泪这才稍微回过神来,反问道:“是不是我才是那个叛族的人?”
“问什么蠢事,难道他们都那么做,那件事就是对的吧。你不是很坚信那件事是绝对不能做的吗?”洛杉反问,他一路急行,俊秀的脸颊上缀满汗珠,调动魔气导致胸口旧伤隐隐作动,面色苍白。
泪这才振作了一些,不用洛杉拖着他走,只是回头远远望了一眼道:“他们暂时不会追过来了。”
洛杉捂着胸口靠在树上,再走不动。冉青莲也折了回来,见洛杉一脸是汗状态不对,立刻握住他的手,开始输灵气。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冉青莲奇道。
洛杉轻叹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下头,目光垂下,留给冉青莲一片沉默。
冉青莲却没觉得自己有义务每天去关注洛杉怎么了,即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的伤,即便是为了自己受的伤,她也并不愧疚。但是理性的不愧疚并不能让她心中那点刺痛消失,她的妖力化作温热的流动输入洛杉体内,轻轻抚平他受伤的经脉。
三人休息一阵子,等到冲天火光渐渐消失,吵杂的喊声也停止了,才偷偷溜回去。
尸体已被烧完,剩下的焦黑的残块也被掩埋,民众和士兵都离开了,泪的同族也不在。只是三人依然没有放松警惕,那个小姑娘没来追他们,不代表契也不会来。
三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隐藏妖族尸体的地方,薄薄的土层下是二十具用特殊秘法保存的尸体。泪从口中呕出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虫子,将之放到尸体上。
小虫子遇到尸体立刻钻入,尸体的肚子离奇地鼓起,涌动,像是有无数虫子再皮肤上爬行。
“至少半个月才能孵化出足够的数量。”泪一边说,一边把泥土又轻轻地盖了回去,保证孵化后的虫子能够继续钻入其他的尸体,而不是自己飞走。
“这虫子,你藏在身体里?”洛杉诧异。
“之前渊用它袭击我,但是我没有受它控制,只是把虫子隐藏了起来。不放在体内养着,不是早死了……啊,不要这幅表情了,我保证只有一只。”泪举起手,打断洛杉恐惧的表情。
“那咱们还要在此半个月?”冉青莲问道,她并不想留在这里那么久,母亲回了妖都,一直没消息穿回来,她心中十分惦记。
“当然,还要每天找个没人的时间来看看,不然孵化失败了,都不知道。”泪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冉青莲道:“那此事已用不到我,我还是早日回到妖都备嫁。”
“不要嫁给肆殇。”洛杉抓住了冉青莲的手臂,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冉青莲也十分认真地抽回手臂,冷冷地说道:“这轮不到你来决定。”
“就算你没有了往日的记忆,难道这几个月的相处,你就一点都不顾念嘛?”洛杉目光中尚有一丝不敢暴露的祈求。
“我怎么没有往日记忆,我可记得我在妖族的百年生活,我记得我是花妖之王,我是妖族的冉青莲。”
冉青莲冷冰冰的目光让洛杉无话可说,只是三人又盘桓了数日,冉青莲却没再说走,大概是下定决心等待泪饲养的蛊虫繁殖完毕。
半月之期,泪的蛊虫可以说是如期繁衍完成,他用小瓶子将每一只蛊虫分开装,一共二十只,多余的尽数焚烧,留给洛杉和冉青莲各五只,自己五只。
“这种蛊虫虽然对他们有克制,但是并非立刻致命,中蛊后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耗光他们的生命,所以投蛊之时要尽量小心,不要被他们发现。”
二人各自答应。冉青莲启程返回妖都,洛杉则要先返回魔界。
这一别不知多久能再见,洛杉只好道:“你出嫁之前,我定来找你!你若是有任何变故,也可来魔族找我。我就待在父亲的领地,这段时间不会乱走。”
冉青莲道:“那你就好好养伤吧。”
因为冉青莲这一句关心,洛杉瞳中再次燃起希望的光辉,千万言语化作一句:“千万等我。”
冉青莲嘴角轻轻牵起,心中却是挂念着母亲,挂念着妖族,想着假意联姻,调查清楚肆殇的歧途,还妖族一个清净。
泪依然摇摆不定,妙城的尸体烧毁后,契和那个变成小女孩儿的噬族就消失了,再没出现。他们在周围窥伺的时候,泪提心吊胆,但是当他们失踪以后,泪却更为此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