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三人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天极城副守将李狩正等在外面。
李狩自从获得神位,便一直跟在魏吟身边做副手,又是武将,性格豪爽单纯,嫉恶如仇,心里高兴不高兴都挂在脸上。他长了一张紫黑的脸,身形高大健壮,往城门口一站如个铁塔一般,堵住半边门。
离着大老远,就能看见他摇着手,听到他洪钟般的声音道:“你们怎么才来,我等你们一中午了。”
“他看起来壮得像个魔族……”孤独佇小声说道,又一脸怯怯之色。
洛杉依然是一派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做派,紫玉俏生生地跟在他身边,却不像是他的跟班那样畏畏缩缩,而是昂首挺胸,仿佛她才是一行人的主导。
李狩一身盔甲,紧绷绷的,走起来盔甲关节还咯吱咯吱地响,像个笨重的大狗熊一样。但是一步能迈出一般人两步远,速度反而不慢,几步就到了几人跟前。
他大手一挥,拍拍洛杉肩膀,张开大嘴,哈哈大笑道:“小家伙们,听说你们刚得了神位,等我的岗结束,可要和我去喝一杯。魏老爷子说你们要调查最近的入城的人,特意嘱咐我要仔细和你们说清楚。你们想知道什么?”
这李狩说话,又粗又急,话音震得洛杉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想听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只是想知道最近都有什么马车入城?”
“一元盟,三仙圣母,重华仙和贺墨红元帅,就这几家了。我还特意找这几天执勤的兄弟仔细问了一遍,绝对没有错漏,就是这些人。”李狩是个话多的人,忍不住把这些人的马车挨个讲了一遍。
讲了三仙圣母的马车多华丽,车子上挂的帐帘旗帜飘飞,还差点撞到撞城墙上,不得不把车旗都收起来;重华仙的马车半夜入城疑点重重,车内空无一人,只有个赶车的老伯问了半天也说不清楚什么事;又说贺墨红元帅从来不坐马车,那天居然坐马车回来,还被守门的兵将当做是假冒的,半夜把他和魏吟将军吵起来去看。
李狩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们掀开车帐,看到居然不是战袍而是穿着普通女装的贺墨红元帅有多吃惊,元帅又有多生气,险些和魏吟将军大吵一架。
洛杉沉吟,重华仙的马车他们已经调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虽然可疑却也没什么可以继续查的地方。他准备晚上的时候去看看洛星,顺便问一下家里马车为何会进城,除此之外怀疑的对象明显多了一个贺墨红元帅。
从不坐马车,却在这样敏感时期坐马车,穿着也不同,而且还是半夜入城……
洛杉想着早上觐见的事,却想不起来,谁是贺墨红元帅,早上那些神自然不屑和洛杉介绍自己的名字,他也就不认识贺墨红元帅,只能从名字上推断应该是位女性。
现在李狩这样说了贺墨红元帅的事,他就要想办法去调查一下贺墨红元帅,希望这位贺墨红元帅可以和魏吟将军一样和善,好说话。
李狩自说自话,说得开心,讲完这些事,又唠唠叨叨询问三人的名字,年龄,是否婚配等等,洛杉等微笑对答,答到婚配却都卡壳。洛杉一笑而过,道:“我等年龄还小。”
话题自然而然过渡到了李狩家,李狩喋喋不休地讲了家里的老婆多美多贤惠等等。洛杉心里还惦记着去调查贺墨红元帅的事,几次想走,却都被李狩拽住,继续说话,心中叫苦不迭。
一直到李狩的班结束,他拉着三人一起去吃饭,还硬要洛杉喝酒,热情得不得了。洛杉推测不得,抵挡不住这蛮熊一样热情的李狩,不知不觉被李狩灌了个大醉。
洛杉睡醒起来,头痛欲裂,起身站都站不稳。本来神界的酒是极淡,而不醉人的。这个李狩是个大酒宝,专喝那些后劲大的烈酒,把洛杉灌得迷迷糊糊。
洛杉忽然脸色一白,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昨天忘记去看琉璃了!他昨天喝多了,好像迷迷糊糊起来要去看琉璃的,不知道大醉中有没有说漏嘴。
他赶紧出门来,院中只有三仙圣母指派来的侍女隽翠芙在晒被子,她迎着阳光用一根木板轻轻拍打被子。
“您早。”洛杉捂着头,出房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用手一扶门框,还把手指闪了一下。
“起来了,睡了这么多人,终于醒了。那两个丫头都很担心你呢。小子,好艳福啊。”隽翠芙打着趣。
“我睡了……好多天?”洛杉本来就是宿醉的脸色更加苍白。
“五天了,小子。还不舒服?等着昂。”隽翠芙放下木板,转去了小厨房,一会儿端了一碗热汤出来,放在院中石桌上,笑道,“试试吧,解酒汤,独门秘诀。”
洛杉大口喝了滚烫的怪味汤汁,又吃了些糕点,总算恢复了些元气,虽想着立刻去见见琉璃,又怕漏了马脚,被人跟踪。
当下,洛杉先问道:“近几日城中有何事?”
“能有什么事!”隽翠芙笑道,“还是那般,不少神仙都回去了。要等半个月以后,九月初五再来。神帝陛下和圣母预测,肆殇那厮至少要九月初九才会再来。”
洛杉沉吟道:“他绝不会等那么久,城中还有内奸……紫玉师姐和孤独姑娘呢?”
“你整日的醉梦。她二人结伴出去了。”隽翠芙笑道。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一阵吵闹,紫玉冲了进来,失魂落魄地抓着洛杉道:“死了,死了……”
“什么?”洛杉不着头脑,但刚听说二人出去,现在紫玉一个回来,还念叨死了,登时误以为孤独佇出了事,摇着紫玉道,“到底怎么了?”
“死了……死了啊!”紫玉哭了出来,抽抽噎噎。隽翠芙一把搂住紫玉,道:“可怜见的。你先别问她了。”
“孤独佇呢?出什么事了?”洛杉急道。
这时候孤独佇才从外间进来,虽然也深情恍惚,但是看到洛杉后放心下来一些,不像紫玉那样战战兢兢地,但是也落了眼泪,道:“魏吟将军被杀了。”
“怎么回事?!”洛杉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
“太……太可怕了。到处都是,到处都是血。”孤独佇双膝一软跪倒大地,放生大哭,直哭得干呕。
洛杉顾不得二女,直觉上立刻联想到自己所追查的灵域镇天符,当下就要出去看看。
孤独佇抓住洛杉的衣角,哽咽道:“他们都说,都说你从神帝陛下那里出来,就去了魏将军那里,是怀疑魏将军偷拿了灵域镇天符。甚至有人说,你当时已经肯定是他,后来李狩把你灌醉,就是要拖延此事。但是幕后黑手就,就杀了魏将军。现在外面传得风言风语。”
洛杉急急问道:“魏将军怎么死的?谁在这天际城中杀人。”
“非但杀了,害死的极惨。整个院子里,都是血。我和紫玉姑娘去找魏将军,一敲门,门就开了没锁,就看到一地血……”孤独佇仿佛又回忆起了那时候的样子,瞬间花容失色,痛哭了出声。
“没事的。”洛杉略有无奈,只能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你把事情说清楚,咱们一定要还魏将军一个清白。”
“魏将军就躺在进屋那两阶台阶上,头掉了……肚子也被人剖开了,满地都是血,一只手就挂在门把上,紫玉姑娘吓得跑了,我喊了人,也回来了,我想,我想找你……”
孤独佇后几句颠三倒四,也没说清楚到底为什么回来找洛杉。
洛杉安慰她几句,将她也交给隽翠芙,自己迅速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了魏吟府上。
魏吟府已被封了,围了一圈人,离老远就能听到李狩哇哇大哭的声音,如爆熊一般的男人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嚎得半个天极城都能听到。
启元神帝站在院子正中,满地鲜血。魏吟将军的尸体已被收拾好,运走了。院中只有跪地的李狩和站着的启元神帝。
启元神帝淡淡的,但是洛杉能够看出启元神帝的眼中都是悲伤,他一转头,看到洛杉,对围住魏吟的府的军士摆摆手,放洛杉进来了。
“李狩,回去休息一下吧。节哀顺变。”神帝启元淡淡叹了一口气。
李狩还在大哭,被同僚劝起来,三五个人硬拖着他离去了。
“你们也散了吧。”神帝启元再摆摆手,让围观的神和守门的士兵都离去,然后才和洛杉说道,“你看看,你能看出什么?”
洛杉看着小院,几乎没有打斗痕迹,只有一地鲜血,就像是有人用了鲜血擦地了一样。洛杉顺着血迹走到门口,只见门槛上都是血,室内也有血印,不过少了很多,有一个像是什么东西滚过的痕迹。
他想到孤独佇说的,魏吟的头掉了,可能就是掉到屋子里了,断头骨碌了几圈,把血沾染到地上。
洛杉仿佛看到了魏吟死不瞑目瞪着他的样子,顿时屋内凉风阵阵,好不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