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我发现,即便是和我最亲近的大哥,也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境。即便是他,也理解不了我现在的心情。
一个人在发现自己只有一年的时间后,会惊恐、会崩溃,甚至会失去理智,乃至疯狂都有可能。但是我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因为我心率的降低、呼吸的降低,导致我无法再像正常人那样的头脑发热,让我保持着冷静。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还有我哥在身边鼓励着我,还有陈公子这个比我先发病的人给我做了个榜样。
陈公子的处境比我还要糟糕,他剩余的时间比我还要少。他依旧能保持着冷静的心态,还能理智地去处理每一件事,确实很不容易。
现在看来,最能体会到我心境的,恐怕就只有那个我一直都看不顺眼的陈公子了吧。
我哥听到我的话,看着我愣了大半响,久久没有说出话来。缓了好长一会,面容才从惊愕中转换过来,平静地望着前方的营火,用极其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我现在的确没有办法体会到你的心情,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而变了一个人。”
我哥深叹一口气,又苦笑着说道:“说来兴许有些强人所难,我始终不是你。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愿这个病出现在我身上,而不是你……”
“哪怕就真的只有一年的寿命了,我还是希望的能想以前一样。”我哥说话的语气很沉重,搭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想看到你寡寡欲欢的样子,不希望你就此消沉下去。”
“如果到最后,都找不到天书……”我哥说着话,稍微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到那个时候,我会陪着你,去做你想做却一直没机会做的事,到你想去却一直没去过的地方,不让你留下任何遗憾。”
我哥话一说完,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两人望着营火发着呆,我哥愣了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香烟来,就着火星把烟点着了,用力地吸上一口。
我从没见过我哥抽烟,他也压根不会。这一口烟抽下去就咳了起来,呛得眼泪星子都出来了。我一看,夺过他手里的烟,给扔到火堆里:“不会抽就别抽,这玩意没啥好处。”
我这一开腔,我哥把气也喘顺了,看着我傻笑着,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摸着我脑门,催促道:“快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一天的路呢。”
“我早就想睡觉了,还不是你拉着我。”我哥敞开心扉地和我说出了心里话后,虽然对我的病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帮助。但也确实让我放开了不少,起码没有再一直去想着自己的病。
回到帐篷,躺进睡袋里。一个人静下来后,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我哥刚才对我说的话,心里也在反思着。、
是啊,反正都只有一年的命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开开心心地过呢。难道真要像陈公子那样活着?天天摆着臭脸,搞得好像全世界欠他什么似的,那可不是我的活法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沉沉睡了下去。
翌日清晨,待我起来时,其他人都已经醒来了,正围在营火边上煮着早饭。再次见到这些人,不知为何,不知觉地便笑了出来。
如果我们到最后都找不到天书的话,如果我真的只剩下一年的寿命了。那么,这些人就将是陪伴我走到生命尽头的人了。
“哟,终于是出来了。”我这笑脸还没露出,叶韵梅就尖酸地挖苦我道:“再不起来,我都怀疑你死在里面了。”
呃……这些人兴许就是陪着我走完生命旅途的人,当然……叶韵梅这妞除外。这心情刚刚好转一点,就被这厮给破坏干净了,当即便啐了一口,反驳道:“呸,你少咒我。要我真死在这了,说不定就你哭得最凶。”
“我哭你?”叶韵梅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般,走了过来,拉扯着我,往河边走去,边道:“来、来、来,你死一个我看看,看我哭不哭你。”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要我为你去死,想多了吧你。”不知为何,跟叶韵梅拌着嘴,会很自然就遗忘掉之前的不快。
我跟叶韵梅吵闹时,我哥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回头又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倒是陈公子有些愕然地看着我,但也还是多看了一眼,转眼又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见陈公子的,现在的我对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毕竟他和我是一样的状况,可惜的是,他的身边没有能替他分担忧愁的人,也没有一个能开解他的人。是以,长久下来,便变成了这沉默寡言的性格。
我挺想去跟陈公子说说我的想法,但又没有什么机会。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跟人说要怎么做。如此一想,便就此作罢。
在跟叶韵梅的吵闹中,吃完了早饭。收拾起行囊便又开始再度出发,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本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脚跟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走起路来也顺溜上了不少。而且,行走在山间,也像平时那么累,就算身上背着二三十斤的装备,也没有往日的那种疲惫感,好像力气都大出了不少。
趁着机会,我跟我哥说了这一现象。我哥正砍着前头挡路的树枝,忽然手一停,愣了愣,道:“忘了跟你说了……”说着话,我哥轻声一笑,又道:“这也是发病的后遗症之一……”
“后遗症?这是什么情况?”我有些不明白了,发了这怪病,还会长力气不成?
“出现了失阳症状后,人体会逐步丧失机能。”陈公子代为解释道:“随着机能的丧失,人体组织会逐渐停止。身体死了,但还能活动。所用的力气,就不是肌肉的力量了,而是骨骼的力量……所以,会给人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的力气增加了。”
“并且,不单单只是力气。”陈公子边走边补充道:“除了力量,还有速度、反应力等等都会比之前增加不少。因为失阳,从而导致对外物拥有一种异常的敏锐感。”
“这么厉害……”听陈公子这么一说,我心里倒还有些庆幸了。照这么说,发这个病,还能让我变得身手异于常人不成?回想起陈公子之前的种种,保不准他这么厉害,就是因为失阳后的后遗症造成的。
陈公子看我一脸的兴奋,有些鄙夷地冷笑道:“厉害?在我看来,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