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问什么，尽管问。”青年继续磨着刀。
夫人说：“如果……”话刚到嘴边，夫人抿了抿嘴唇，又硬生生的给咽下去了，眼角噙泪，但始终忍住了。
青年没注意到夫人的异状，这就继续杀鱼。
其实那个老头不是人，是此地的山神，老头很清楚两人的命运，在即将诀别的那一刻，最终只能有一人走的出来，为什么呢？
这大家闺秀在逃亡的过程中，曾相识一位女师傅，正巧这位女师傅乃是门内人，懂一些邪法，为了复仇，这大家闺秀早就用性命去交换了本事，也就是说，青年遇到大家闺秀的时候，她从头到尾一直都是鬼，早就死很久了。
大家闺秀找上青年也并非是所谓的爱情，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文化，有思想，若是利用他去报仇，胜算会多几成，但她所学的本事是换别人的性命，填自己的肉身，让自己亲自去报仇。
不成想，与青年喜结连理之后，她逐渐被青年打动了，那是一种无私的，恨不得付出所有的爱，她逐渐打消了要杀死青年，吸取其肉体的念头。
无形之中，她的鬼术被破掉了，她真正爱上了青年，成了青年的心头肉。这也正是那个老头必须让青年用心头肉才能钓上来鱼的原因，至于那条锦鲤，其实根本就是假的，那不是鱼，那始终都是青年胸前的那块心头肉而已。
但这心头肉，也是夫人的魂，今天这条鱼，若是不吃，青年此番出走，以身报国，将是必死无疑。
若是吃了，青年的命可保，但这夫人必定魂飞魄散，所以，当青年用心头肉钓出这条锦鲤的那一刻，两人之中必有一人消亡。
夫人不忍杀害夫君，青年杀鱼时，夫人躲在卧房，胸前阵阵剧痛，当锦鲤死去，她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饭菜上桌之后，香气四溢，青年喊道：“夫人？”
夫人整理仪容，若无其事的出来，打起精神道：“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多吃点，要是去打仗，你可别一个劲的往前冲，记得躲在后边。”
青年一怔，大大咧咧的坐下来，道：“男儿志在四方，若是冲锋陷阵畏手畏脚，岂能成就一番大事？夫人不必担心，当我再回来之时，就是用八抬大轿请你去省城之日！”
夫人眼角有泪，悄然擦拭，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世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但隐瞒了两人必死一个的真相，只是希望青年将来有本事了，或者有机会了，把某某小军阀除掉，以报家破人亡之仇！
其实那个人就算不上什么军阀，顶多算是败军之将，散兵游勇而已。
青年牙齿咬的咯嘣响，一拳轰在桌子上，碗碟震颤，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翌日清晨，青年走了，夫人站在山坡上，最后望向他离去的山脚，闭目微笑，身形逐渐消散。
多年之后，青年立下赫赫战功，也确实成就一方事业，并且在一次作战之中，击毙夫人的仇家，也算大仇得报，当他凯旋而归的那一刻，却发现家中景象破败不堪，蛛网密布，他发疯似的冲进屋里，翻遍了每一个角落，最后在枕头下找到一份早已发黄的书信。
“我原本是想谋取你性命，来报家父之仇，但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远大理想的人，我不能剥夺你的生命，你活着的作用比我要大千百倍，我不能以一己之私毁掉一个可能成就一番大事的男人，再见了，可能我还会记得你，也可能会忘掉你，但我第一次在村口见你时，你穿着中山装的样子，我终将铭记，永生永世……”
书信很长，当初的青年，此时也已中年，他瘫软在地，泣不成声，多年之后他指挥队伍路过一处山村，在村口一个小姑娘始终盯着穿中山装的他，脸上的微笑是那样的熟悉……
大概故事就是这样，后来遇上小姑娘那一段，李子风最初并没有听到过，也是无数次的听那个老头讲，无数次的修改版本，最后加上了这一段。但不可否认，假设说从青年凯旋归来，夫人魂飞魄散结束，这故事确实让人挺叹息的，可加上小姑娘那一段，就觉得让人舒服多了。
所以李子风对这个版本的故事，一直记得很清楚，不过当时的小孩子都拿这个当故事听而已，没人当真，李子风倒是傻乎乎的问那个老头，这是真的假的。
有一次，老头盯着李子风看了许久，悄悄的回屋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层层布包，才发现里边有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相框，相框中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民国军人的照片，仪表堂堂，正值意气风发之际，胸前还挂着三枚勋章，老头点了一根旱烟，说：“我记得很多故事，也忘掉了很多故事，但唯有这个故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李子风坚信这个故事是真的，但此时先撇开那个鬼故事不说，枯夜行不吃鱼，这一点倒是让李子风很是怀疑，人有怪癖很正常，但要怪到一提就生气的程度，那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当车子进入小路，一直开的无路可走之时，枯夜行停了下来，李子风看向周围的峰峦叠嶂的山川，以及头顶上悬挂着的一轮毛月亮，问道：“大半夜的，来杀甑眼，就凭我们两个人，四只手？”
“要是拼谁的手多，那我们还真的打不过，我调查过甑眼的很多资料，你可能也在照片上看过，他的双臂极其粗壮，是吧？”枯夜行侧头问道。
李子风点头。
枯夜行又道：“其实他那不止是一根手臂，而是两根甚至是三根聚集在一起所显现出来的怪象，也就是说，在他左右肩头，可能生长了四根手臂，又或者是六根手臂，他的头颅看起来就像南瓜，圆，扁，比正常人的大上三圈，我猜测他是有两个头颅的，只是在融合的时候并未成功，所以便成了现在的怪模样。”
李子风突然来了兴致，问：“那甑眼会不会拥有两个大脑？比方说一个是男的，另一个是女的，自己跟自己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