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再次睁开眼睛时,整个人僵在原地,前胸震荡起伏。
那辆黑色轿车被一辆大卡车碾压而过,大卡车冲破护栏,差一点就撞上他们这个小房间。
马路上满是破碎的车零件,碎片上还沾有斑驳血迹,有些呈果胶状黏在钢材上,有些被雨水冲刷得越来越淡。
后方追赶黑车的车队停在车祸现场一米外。
那辆黑车已经被碾平,断肢从车内挤出,抛得到处都是,估计连个全尸都难拼凑齐。
那辆擎事的大卡车泛出灰色浓烟,驾驶员身子半伸出窗外,软塌塌垂着,头、双臂在滴血。
在雨水冲刷下,血水流得到处都是。
饶是李老头在医院见过很多车祸病例,但从没有一刻让他这么惊恐。
他翻江倒海地将喝下的鱼汤吐干净,脸上惨白。
王乐成从车上下来。
看着眼前一幕,恨恨垂车窗。
车窗呈蜘蛛网开裂,他的手关节也在渗血。
王一弓身、垂头走到王乐成跟前,“成哥,对不起!”
监听器是王一放的,他不是刚刚才放,而是在秦凯风进入这家医院后就放,不仅仅是宋医生办公室,基本医院的每个房间他都放了。
王乐成回头,狠狠甩了王一巴掌。
王一身子打踉跄,差点没摔到雨里,嘴角淌下一行血丝。
“就因为你的举动,现在线索全断了!”
“对不起。”王一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站直后保持垂头。
“行了,清理现场。”王乐成指了指王一,“至于你,回去领罚。”
闪电从翻滚的黑云层中劈落,周围瞬的变亮,清晰可见整条马路被血晕染成一条长长的红色薄纱。
在他们身后的住院部窗边,有镜头在对准他们。
晚上。
有人在秦凯风病房前打架,很多人围成一圈看好戏。
两位患者走路撞到一起,其中一人低骂一句国粹,另外一个人愤而扬起手上的拐杖打过去。
两个人扭打到一起。
一位身穿粉色护士装的女生端着安瓶盘子急急跑过来,“别打了,都住手!”
她被那两名大汉推了一把,身子打踉跄,手上的安瓶砸到地上,透明玻璃碎片洒了一地。
那位女护士身子还在往后倒,她后倒的位置落了星星点点的玻璃渣。
“啊!小心!”
“后脑勺着地,完了!”
看戏的观众手心泛出细汗,一脸担忧看着。
大人捂住孩子的眼睛。
女护士满脸惊恐。
“哎哟,还好还好!”围观的病友们松了一口气。
有位剪着板寸头的男孩从远处跑过来,眼看来不及,他抢过小男孩手里的滑板。
速度太快而刹不住,他跳下滑板,单膝跪在地上,女护士恰好倒到他身上。
“还好这位年轻人手脚快。”
“是啊,要不然可要发生惨案!”
女护士站正。
“王一,谢谢你。”许是女护士惊魂未定,她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
“啊,你的膝盖出血了!”
王一跪在地上的膝盖底渗出殷红的血。
“起来,我帮你看看伤。”
王一被搀扶起身,疼得嘶了一声,腿部无力,他险些又一次掉到玻璃渣中。
那名女护士及时搀住他。
王一整个人扑倒她怀中。
“你怎么了?”
“没事,就只是一点皮外伤。”
围观群众逐渐散去,打架的患者也都离开,走廊只剩下他们。
王一还是没舍得从女护士怀中抽出身,“芸芸,你真香。”
那位叫芸芸的女护士脸兀的生红,用力推开王一,许是想到他身上的伤,她又拉住他。
“流氓。”她的声音柔柔的,恼人时一点都没有杀伤力,反而像是在撒娇。
“嘿嘿,男人不流氓,女人不爱。”
待王一站定后,她后退几步,“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好了,那我不说了,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上药?我被王哥赏了板子,疼着呢。”
王一长着一张娃娃脸,撒娇时看起来很无害。
芸芸没理他,走到秦凯风病房前,正想开门,结果手被王一抓住。
他的脸上没了笑容,“你想做什么?”
芸芸把他的手甩开,“刚那么大动静,自然是进去瞧瞧三爷,可别惊动到他。”
王一将手移到门把上。
芸芸扁嘴,眼里揪着委屈,“我是护士,小王先生要是不信我,跟我进去就是了。”
她刻意将二人关系拉远。
“我不是那个意思,三爷……”
“三爷的安危高于一切。”芸芸替他把话说完,“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进去啊,我是护士,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王一想了想,把手松开。
“那我跟你进去。”
门从里面打开。
“外面太嘈杂,宋医生不在,我去检查三爷身体。”芸芸先一步开口解释。
王乐成侧过身子,“麻烦了。”
芸芸走到病床边,在检查秦凯风的各项生命体征数值。
“来这干吗?受伤了还不赶紧去上药?”
王一憨憨挠头,“我也来看看三爷。”
他又捕捉到另外一个点,小声问:“王哥,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王乐成在他未流血的腿上补了一脚,“还说来看三爷,我看你是来看美女的吧?”
王一跟芸芸是青梅竹马,他喜欢芸芸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芸芸家庭不好,父母是瘾君子,在以利扫du行动中双双过世。
原本开朗的女孩子在父母亲过世后,性格变得内向恬静。
王一瞟了一眼在低头做检查的芸芸,古铜色脸上生出一抹粉色,他认真狡辩:“真没有!我真的是来看三爷的!”
“行了,赶紧治伤去。”
王一一瘸一拐走出门,走两步又停下来。
“我等芸芸给我上药。”
“出息!”
芸芸检查完后走出来,“三爷各项体征都正常,应该会很快醒来。”
“辛苦了。”王乐成从王一身边走过,拍了拍王一肩膀,“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有一辆加长林肯在门外等他。
门口有一支装备齐整的队伍走到王一身边,为首之人跟王一颔首后开始安排工作。
秦凯风病房入口都有人驻守。
芸芸在神游。
“好芸芸,我都快疼死了,快帮我上药!”
王一的话把芸芸吓了一跳。
“怎么了?”王一把手搭在芸芸额头上,小声嘀咕:“也没发烧啊,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芸芸主动牵王一的手,“没事,走吧,我给你上药去。”
王一腼腆跟在芸芸身后,嘴角浮出开心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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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老旧小区,老人在楼下打太极,街道上的小推车车主忙得不亦乐乎。
摊主将蒸笼盖子打开,白色雾气往上升腾。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穿着板正西装的男人。
“两个奶黄,一碗甜豆浆,多放糖,谢谢。”
男人扫码。
“到账9元。”收银系统自动播报。
摊主迅速将热腾腾的包子打包好,双手递过去,“您昨晚又熬夜了?”
摊主跟男人很熟恁。
男人嗯了一声,提起东西上楼。
房子没有电梯,男人徒步上最顶层。
他的房门很老旧,上方的油漆开裂,像一条条长虫卧在门上。
他进门后,将东西放在擦得一尘不染的茶几上,径直走进一间房间。
里面很黑,他打开灯,钨丝灯燃起黄色光芒。
门外的风被带入屋内,头顶上的老式灯具随风摇曳,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昏黄灯晕在墙上摇晃,落在照片上。
照片沙沙作响。
他把门关上,一切便又恢复平静。
墙上照片与照片之间有错综复杂的线路连同到一起。
有些照片用红笔打了叉。